突然咻的一声,竟是一枝箭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她只觉得右耳一阵火辣辣的痛,电光火石间,蓦然想起当日在空坑逃命时,那擦着自己身子飞过的箭矢,还有那一派断崖、大江……她尖叫一声,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踉跄着绊倒在地上。几柄腰刀瞬时指到了她的面门,几只手像钳子一样把她拽了起来。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但是她在一群守兵背后,看到了一个黝黑高大的身影。小黑子一脸焦急,背上还背着一袋她买来的笔墨纸砚,口中“嗬嗬”叫着,一双大黑手分开守兵,大步赶过来。他的一步顶得上常人的三步。他这般面貌,惠州城里独一无二。众兵卒知道他是文璧府里的人,一时间没人拦他。
奉书终于后悔了,呜咽道:“小黑子……快救我……我没想害你们,我只是……呜呜……你快让他们放了我……别杀我……”
那守城的长官朝小黑子略略一揖,问:“这姑娘,果然是文大人府上的?”
小黑子点点头,瞪了那些守兵一眼,他们便收了刀,放了她的胳膊。
这时候,她的几个丫环才哭哭啼啼地赶了过来。她们叫着“小姐,小姐!”一时却赶不到她身边。城门口早就堵了一群百姓,吵吵嚷嚷的看热闹。
奉书见守兵都已经退下,忽然心中起了个滑溜念头,一把推开小黑子,转身又要跑。可是小黑子的长胳膊一伸,便又把她捞了回来。小黑子神情有些焦躁,一把拉住她,便往回走。他的手好像铁铸的一样,任凭她怎么甩,都甩不掉。她想咬他,可是他太高了,够不着。
*
她一进府门就跪下了。文璧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身上的东西被一样样翻了出来:城门口丢下的匕首、磨得雪亮的剪刀、几件金银钗环、狗尾巴草编的一大堆首饰、写着父亲诗句的纸、还有……
“别动!别动那个瓶子!”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抱住瓷瓶,把它压在身子底下。
文璧怒不可遏,见她还敢造次,狠狠踢了她一脚。他是从公堂上匆匆赶来的,脚上穿着皮制的官靴。她被踢得滚了一两丈远,肋下痛彻心扉。两只手仍是紧紧握着,死活不松。
几个丫环匆忙跪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谢罪,给她求情。
文璧并不知道那瓷瓶里的乾坤,但那匕首和剪刀已足够让他大发雷霆了。
“说!为什么要出城?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伤人?”
奉书的意识都是模糊的,只听到了二叔的最后一句话,隐隐约约地想:“还好,那人没死……”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惹了多大的事!”
她挣扎着爬起来,蜷成跪下的姿势,像蚊子一样细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你偷偷准备了多久?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二叔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
她说不上来。二叔哪里也没有对不住自己。她觉得自己后悔了,但悔的并不是逃出去的心思,而是那个幼稚得可笑的出逃计划。因此她抿住嘴,把手中的瓷瓶塞到怀里深处,不说话。
文璧怒道:“在外面野了那么久,一点规矩都不懂了,是不是?你在家时,你爹是怎么教训你的?”
奉书忽然有了一丝凛然的感觉。成王败寇,敢作敢当,自己没做好的事,自己承担后果便是。于是她微微抬起头,说:“他会打我……”咬了咬嘴唇,又补充道:“可是,可是也没打过太多次……”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