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眉梢动了动,皇上八面玲珑,真会为长宁侯府着想,昨天传梁冲和塞婉可不是这么个情形,谁想过顺昌侯府的名声,不得不说,老夫人嫉妒了,凭什么所有人都要顾忌夏姜芙的感受,虽说夏姜芙不如传言中讨厌,但她心底就是不痛快。
夏姜芙沿着云生院周围街道逛了圈,从禁娼后,这三条街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许多铺子都有意卖,且价格低廉,夏姜芙一口气买了五间铺子,顾越泽和顾越流一人一间,剩下的问顾泊远作何处理,天淅淅沥沥下着雨,雾蒙蒙的,不知不觉午时过半,夏姜芙带着顾越白和顾越武去云生院用膳,马车刚在门口停稳,守门的侍卫就迎了上来,说是早上宫人来传话,请她进宫。
夏姜芙瞅了眼天色,问道,“宫人可说了是太后还是皇后的意思?”
“是皇上的意思。”话落,侍卫低眉顺目退到边上。
夏姜芙心下不解,晋江阁的收入情况她已经提出让户部接手,皇上找她还有何事?遐思间,后边传来车轱辘声,片刻的功夫就停在了边上,帘子掀开,露出顾泊远晦暗不明的神色,“皇上有急事召见,你随我进宫吧。”
眼神若有似无落在顾越武身上,吓得顾越武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唤了声父亲,顾泊远道,“小五也去。”
夏姜芙疑惑更甚,转头凝视着顾越武,顾越武忙摆手,“我天天跟着娘,没有外出闯祸。”
“嗯,娘知道。”六个儿子,顾越武打小最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看书敷脸,夏姜芙不信他会闯祸,“随我进宫看看发生了什么,小四想不想去?”
顾越白还在回想近日他有没有闯祸,闻言,嗫喏的摇了摇头,这种事绝对不是好事,能避则避,“娘,我在云生院等您和五弟,你们要回来接我啊。”
“好,中午吃什么让厨子做,娘很快就回了。”
顾越白撩起车帘下地,暗暗打量了顾泊远眼,怯怯的退到走廊上,看顾泊远踩上马车没有回头看他,他心里才舒了口气,顾越武最乖巧懂事,绝对不会乱来,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他首先想到的顾越流,顾越流性子跳脱,做事不计后果,没准惹了什么事被告到皇上跟前了,但顾越流去书院要放假才回来,时间上不对,如此就剩下就顾越泽了,想到顾越泽,他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心底涌上不好的感觉,顾越泽和宫里太监们赌博,当时他们也在场,难道东窗事发,皇上请顾越武进宫对峙?
想到这件事的后果,顾越白屁股隐隐作痛。
马车渐渐远去,一路往宫里行驶,顾越白没心思看戏,坐上顾泊远的马车,赶紧去西岳胡同找顾越泽,顾越武兜不住事,夏姜芙一问他什么都招了,得让顾越泽想想法子。
正值晌午,皇上在皇后寝宫设宴款待她们,太后她们也在,夏姜芙扫了圈,可不认为是皇上心血来潮,铁定是鸿门宴,跨进门槛,中规中矩给皇上和太后行礼,开门见山道,“不知皇上召见所谓何事,臣妇已和户部尚书大人说过,以后晋江阁的账册由户部接手......”
皇上面不改色,低沉道,“此事稍后再谈,什么事,用过午膳再说吧。”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夏姜芙想了想,安之若素落座,太后坐她对面,拉着塞婉的手,喜欢得不得了的模样,“你素来眼力好,以你的眼光来看,塞婉这丫头怎么样?”
夏姜芙忙活一上午,饥肠辘辘,哪儿有心思和太后寒暄,手指着指盘里的清蒸鱼,宫人立即上前帮忙夹,她慢条斯理吃着,压根不搭理太后。
太后碰了壁难得没有发火,夏姜芙不先垫垫肚子,待会知道真相估计气都气饱了,她招呼塞婉,“尝尝宫里的膳食,多吃些,你太瘦了。”
最为忐忑的要数顾越武了,他,顾泊远,皇上一桌,几乎不敢抬头,一直闷着头吃饭,宫人夹什么吃什么,吃到最后,肚子撑得有些难受,邻桌的夏姜芙也差不多了,最末喝了半碗汤,说道,“御膳司的人厨艺愈发好了,皇上该赏他们。”
太后配合的朝外招手,“传哀家的意思,赏。”
心里装着喜事,太后胃口好,吃得比平日多,她问塞婉,“吃好了没?”
塞婉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搁下筷子,垂着眼睑,不敢抬头和夏姜芙对视。
“阿芙啊,今个儿叫你和承恩侯进宫是为了桩事。”太后不等皇上开口,自己说道,“和亲之事是皇上应允南蛮皇室的,塞婉来京城有些时日了,她啊,看上家少爷,苦于女儿家矜持不好意思开口,进宫请哀家给她拿主意。”
夏姜芙拿手帕擦了嘴,显得漫不经心,“然后呢。”
“哀家觉得这门亲事可行,你认为呢?”
夏姜芙不着痕迹扫了眼顺昌侯老夫人,老夫人瞧着脸色不太好,眼角浓浓的圈黑色,该是夜里没休息好的缘故,她道,“塞婉公主的亲事,还是问过当事人的意思吧,皇上答应和亲是想增进两国情分,别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太后脸色变了变,“你知道了?”
“动静闹得这般大,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夏姜芙不以为然,顺昌侯当街纵凶的事儿都做出来了,还有不知道的吗?
太后垂眸,面露沉思之意,“你不同意这门亲事?”
夏姜芙静静坐着,听得一头雾水,“与我何干,老夫人在此,您该问她的意思才是。”
闻言,太后扬唇笑了起来,轻拍着塞婉手臂,愉悦道,“塞婉中意的你家五小子,问老夫人作甚,这门亲事你要觉得可行,待会皇上就下旨赐婚......”
夏姜芙放松的心渐渐崩了起来,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塞婉公主看上越武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顾越武哪点入了塞婉的眼?
太后满意于她的吃惊,脸上笑意更甚,“是啊,塞婉这丫头说她仰慕越武的才华。”
“他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塞婉公主仰慕他没错。”夏姜芙夸起自己的儿子是不遗余力,太后早见识过了,她及时打断夏姜芙不要脸的吹嘘,说道,“哀家也是这么同她说的,这门亲事你是应了?”
夏姜芙的目光落在塞婉光洁的额头上,滞留许久没有答话,像是在斟酌怎么拒绝,又像是犹豫,太后抵了抵塞婉,示意她抬起头,塞婉愣愣的仰起头,对上夏姜芙端详的眼神,只看夏姜芙红唇微启,“小五,你怎么看?”
顾越武手足无措,他哪儿遇到过这种事,“我听娘的。”
“我不答应。”夏姜芙声音干脆,“民间流行句古话,女大三抱金砖,塞婉公主比小五大两岁吧,不合适。”
太后神情一滞,她认识夏姜芙二十多年,头回看夏姜芙嫌弃一个人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年龄的,她都想好怎么遮掩塞婉的皮肤黑了,偏偏夏姜芙绝口不提容貌,她诸多说辞压在心里说不出口。
年龄大,确实是个难题。
“越泽和她年邻相仿,他娶塞婉,你不会拒绝了吧。”太后退一步,折中道,“越泽乃新科状元,才华不输越武,他和塞婉更登对。”
夏姜芙没有反驳太后,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太后当我儿子是货物呢,挑挑拣拣随便人选,要我说,古往今来,论学识谁比得过皇上,学识渊博才懂知人善任,如今风调雨顺,长宁长治久安,全是皇上的功劳,塞婉公主仰慕才华而来,当然首选皇上了。”
邻桌,顾泊远眉头紧锁,暗道,果真还是来了。
皇上搁下筷子,脸色有些阴沉。
“臣妇觉得,南蛮臣服的是安宁皇室,塞婉公主嫁给皇上,南蛮举国上下欢呼沸腾,为之雀跃的。”夏姜芙无关痛痒道。
太后神色僵硬,当着老夫人和塞婉的面不想给夏姜芙难堪,笑吟吟解释,“后宫充盈,皇上已决定不再添人,你之前口口声声骂皇上年年选秀,如今岂不是正好。”夏姜芙口无遮拦,在刑部衙门诋毁后宫妃嫔,暗指皇上行径和青楼嫖客无异,胆大包天,要不是念长宁侯军功显赫,劳苦功高,就夏姜芙的脑袋,不够刑部砍的。
“皇上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臣妇敬重还来不及,如何敢骂皇上,太后怕是听人乱说一通,对臣妇有什么误会。”夏姜芙可不记得她骂过皇上,她只是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但句句发自肺腑,感人至深,连她儿子们都没听过。
太后被她的厚颜无耻惹得怒气横生,紧了紧手,触到塞婉纤细的手指,回归正题,“和亲是两国大事,朝廷上下都等着,你别总想着自己。”
“太后说笑了,我儿的亲事,我哪儿会想着自己,当然以他们为先。”夏姜芙看着塞婉,有些不忍心,当着塞婉公主的面拒绝她,她只怕不太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