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有些人,就拿我打比方吧,不管实际性子是怎样懒散,又或者世俗功利,在某些时候,他都会摇身一变成为愤青。”汪孚林笑着向小北解释了一下愤青的含义,见其又好气又好笑,却又觉得新鲜,他就耸了耸肩道,“当然,你家相公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说而已,纯粹嘴炮。好了,不早了,都睡吧。”
尽管如此,当上床躺下的时候,汪孚林却知道,自己是个懒散的人,逼一逼才会动一动,但从骨子里说,就只看自己从前几次面对危机的做法,他就很清楚,自己是个赌性很大的人。这一次受汪道昆之命到蓟镇来走一趟,他却主动提出还要去辽东,要应付的却不是现在的危机,而是打算投机取巧,看看能不能尽早解决几十年后的那场危机。他本人也许活不到那么久远的时候,可却总得为将来可能会有的儿子孙子想一想。
毕竟,连张居正都免不了人亡政息,被人清算,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从朝廷入手,只手补天裂,挽狂澜!他是尚书做不到,是首辅也做不到,除非他能维系一个庞大的自上而下组织严密的朋党,又或者干脆篡位!后两者基本上是殚精竭虑掉光头发的,他还不如先赌一赌运气。
四天之后,率军追击的吴惟忠派人给董家口传回了消息。戚继光带标下左营以及铳骑从榆木岭出击,生擒此次进犯董家口的主帅董长秃及其麾下十六人,余者溃散四逃,数以万计。消息一经散布开来,整个董家口欢声雷动,从将士到老幼妇孺,人人兴高采烈。尽管这边董家口追击的队伍并没有动用董家口的驻军,而是山海关以及黄土岭抽调的兵马,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的喜庆气氛。
甚至那些汪孚林曾经教授过的孩子家里,问了他的住处后,就拿着鸡蛋腊肉之类的东西上门,邀他共同分享这捷报后的喜悦。不止是他,沈家叔侄,小北和碧竹,全都有人送东西,其中最多的是自酿的米酒,一时间,他们就仿佛成了这蓟镇董家口的一份子。也正因为如此,拖到了二月中旬从董家口启程的时候,一行人全都有些依依不舍,尤其是看到不少相送的孩子时,就连身下坐骑马匹的脚步都有些迟缓沉重了起来。
抵达山海关时,众人得知,山海路参将吴惟忠还未凯旋回师,但却打听到了关于之前那场大战的更多细节。之前两路兵马约摸一万多人,包抄的却是总人数号称超过三万的朵颜铁骑,原本就算要啃也是一块硬骨头。然而,朵颜部在之前一次次出击入寇却打了败仗之后,早已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之前进犯董家口的那支大军在吴惟忠追击的路上就已经分崩离析,而以戚家军以及蓟镇兵马精锐为主的主力则是从榆木岭奔袭一百五十里,直捣黄龙。
至于仓皇逃到那里的董长秃等人是如何发现大本营空了,自己又一头撞进包围圈,诸如此类等等,在汪孚林听起来,简直好像是说书中那些反派似的,稀里糊涂就被主角光环笼罩的主人公给拿下了。
“此战之后,朵颜部肝胆俱裂,蓟镇能有十年太平了!”
当一行人出了山海关,真正踏上辽东之地的时候,汪孚林回望那座天下第一关,轻叹了一声之后,随即打起了精神。
出了山海关,按照后世的概念来说,这就算是出关了。但现在这年头,长城到山海关并不是结束,而是另外一个开始,一整个辽东,尚有两千里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