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峰也知道这时候猜测是否有人设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下就打起精神商量如何救聂五:“到时候趁机把其他人也一块放了,如此方可制造混乱!”
阴暗潮湿,甚至还弥漫着一股霉臭味的牢房里,枷号了整整一天的聂五正趴在稻草堆上,整个人都快僵硬了。他高来高去的本事是所有弟兄们中间最强大的,所以艺高人胆大,这才大白天来探县衙官廨,可谁曾想竟然会阴沟里翻船——不,不是阴沟里翻船,而是夜路走多了就会撞到鬼!好端端走在屋顶上偷听会被人喝破,一个看似寻寻常常的仆妇竟然能够翻墙上房追他,最可怕的是……一个貌似千金大小姐的少女竟然会用飞刀!
因此,哪怕这一天枷号站得腰酸背痛,这会儿都觉得脖子发僵,手脚发软,可聂五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那个同伴看懂自己的暗示,千万别冒冒失失来救人。今天他是背靠墙站在那儿,站姿和笔直挺拔谈不上任何关系,因为昨天晚堂的讯问中,他因为坚持一口咬定只有自己一个人潜入县衙,他就是个想捞点好处的小偷,结果挨了二十小板,下手的皂隶非常狠,不过是笞责的细荆条,可他的屁股和大腿全都遭了大罪!
“兄弟,你真是独行的?”
聂五今天一天实在是累得狠了,一想到还要这样被折腾一个月,他就恨不得该打打,该坐牢坐牢,该苦役就服苦役,不要让他再这么枷号下去了。所以,听到同一个牢房里传来这么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他便无精打采地说道:“没错,老子要不是独行会随随便便往县衙里头摸?这次真是瞎了眼冲撞了厉害角色,认栽就是了。”
“你认栽那是活该,可我当初都已经想出城了,却硬生生被截了下来。这狗官柿子拣软的捏,你要不是独行,他也不会抓你!”
“说对了,咱们这一间牢房里全都是他娘的独行盗,平时倒是得手多少都可以自己花销享乐,可现在遭难,却也别想有人来救!”
牢房里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子话,便有人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不过,咱们虽说被认了出来,可那都是从前的案底,在这歙县那可是比天上的云都还白净些。这里倒有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大白天溜到人家县衙里头去偷东西,你戴的那面枷似乎不止咱们那三十斤吧?别说捱一个月,就凭你屁股上腿上挨的那一顿,能挺上三天就不错了。而且据说那位县尊气得都快疯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叫人来给你一顿私刑!这牢房里头可比班房还要没规矩,任凭你在江湖上多大的名声,到这里也就是一个野牢子就能取性命!”
聂五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今早那面重枷一上头,他就知道确实绝不止三十斤,少说也有五十斤重,光是如此兴许能捱,可要是真和这些人说的……
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钥匙声响,聂五勉强抬起头一看,却见外头站着五六个牢子,其中一人打开门之后,身后两人便弯腰进了牢房,径直到了他面前,提溜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出去。无力反抗的他只能咬紧牙关,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有同情的惋惜,有幸灾乐祸的哄笑,也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提醒……当在漆黑的牢房中七拐八绕好一阵子,最终被扔到了一处冰凉的地上,他不得不竭力提起精神。
“县尊着我问你,真是独行盗?如若供出同伙,你的罪行可以减一等,明日便换三十斤轻枷,否则便给你上八十斤重枷!”
聂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须臾便咬牙切齿地说:“我素来就是一人,哪有旁人可供?总不能让我胡乱冤屈好人吧?”
站在吴司吏身后的汪孚林摸了摸下巴,想到今天赵五爷混在围观人群中,亲自时时刻刻盯着聂五的反应,果然发现了很可能是其同伙的可疑人,但赵五爷让壮班的人去盯梢时,最终却跟丢了,他不禁觉得有些棘手。果然,哪怕吴司吏沉下脸百般恐吓,甚至让人拿出了夹棍,眼看那聂五受刑片刻便痛得脸色发青惨呼连连,却始终没松口,汪孚林便在吴司吏肩膀上按了按。下一刻,吴司吏便沉声说道:“冥顽不灵,把他押回去!”
等人一走,吴司吏立刻没了刚刚在人前的威风,而是满脸堆笑地问道:“小官人,明天真给他换八十斤重枷?”
“不用,照旧就行了。他今天脚上又受了点伤,明天同样的分量他就会觉得更重。不论是死硬不开口,还是不喜欢攀咬别人,这人倒是条汉子。就照之前我们商量的继续,如果没人来救,真是独行大盗,等过几日就给他宽一宽。如果有人来救,那就顺便一锅端了,省的还有人猫在县城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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