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起来了,突突的。
宗杭嗫嚅着:“那……盐也不要?”
易飒沉着一张脸。
刚气大发了,忘记盐这回事了,但话已经撂出去了……
她硬邦邦地说:“盐也不要。”
那这面就太容易了,宗杭不吭声了,默默煮好了面,装了碗端到台子上,放好筷子,拖了张凳子过来,做了个“你请”的手势,又坐回角落里削土豆去了。
易飒刚刚真是挺凶的。
也怪自己,怎么那么多话呢。
还有,今天是17号,他记得,她每个月19号之前那几天,心情都会日渐烦躁,那个包租突突车的柬埔寨人,还专门画过一个波峰波谷图,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易飒拿筷子裹面,一点油星子都没有的清汤里飘两片菜叶子,确实很符合她的要求。
她看了宗杭一眼。
她从小就讨厌那种给她献殷勤的人,大概是长得好看,这种来自异性的示好从来就没断过,各类套路也见得生理性厌倦:言语撩拨耍帅的,给你点好吃好玩的就动手动脚的,欲擒故纵迂回政策的……
这眼线男,中午那句“菠萝甜”就给她留下挺莫名的印象了,吃个面也要发挥那么多,殷勤太过,让她觉得动机不纯。
但怪就怪在,吼了他之后,他那副小心翼翼唯恐打扰的样子,又怪可怜的。
易飒有点心软。
不过道歉是不可能的,她从来没给谁道过歉,小时候,耳朵都快被易萧拧掉了,也只晓得哭,从没服过软。
她说:“哎,我给你提个建议啊……”
是跟自己说话吗?宗杭心里一突,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头一抬,表情又虔诚又认真。
易飒示意了一下自己脸颊:“你脸上,这么大破相……”
“就别画眼线这种乌七八糟的玩意了,说难听点,别人会觉得你丑人多作怪,你又是做厨工的,尽量清爽点好。”
宗杭使劲点头:“那我以后不画了。”
易飒没话说了,低下头继续吃面。
还有很多事要忙,陈秃的事、姜骏的事、开金汤也多半要延期……
没放盐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反正食不知味,易飒三两口吃完,把碗推开:“要钱的话,就记大账上,这碗……”
宗杭忙不迭过来:“没事没事,我洗就行了。”
那行吧。
易飒说:“走了啊。”
开门出去时,觉得这小师傅挺有意思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宗杭正巴巴目送她,忽然见她回头,有点手足无措,第一反应就是向她挥手:“再见,再见啊。”
***
易飒一路走回房间。
那个后厨的小师傅,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像谁呢……
她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很静,出事之后,连带的这船都沉默了,窗户半开,窗帘被风吹地飘进又飘出。
易飒倚在门背上,有点茫然。
姜骏的死,她谈不上多伤感,毕竟那些热情的客套,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其实不喜欢他。
***
那一年,三姓齐聚三江源,为了找那个传说中“毛线团都放不到底”的洞。
他们把广袤的源头水域划分成三大片,一姓负责搜找一处,每一姓水鬼领头,互相间以无线电联系。
易家人少,水鬼也少,只易萧和易云巧两个女人,易云巧跟易九戈一个辈分,不过小十几岁,正怀胎待产,就没有来。
为了平衡人手,不少丁家和姜家的人加入了易家的车队,姜骏借口帮忙,也嚷嚷着要加入——姜孝广看出他是想找机会跟易萧相处,哈哈一笑,也就同意了。
姜骏要是不来就好了。
他不来,说不定就不会发现那个洞。
就不会带着易萧和易九戈他们去找。
按规矩,易家人下了洞,姜骏算外姓,没下,守着无线电,跟姜孝广他们联系。
然后就出事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至今没人能说清楚。
三姓内部传了好几个版本。
有说是突然地震,洞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