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听得出这是顾氏陪房夏妈妈的声音,想着夏妈妈带着人闯进房来的嘴脸,脸上立时阴了,正要说话,英娘看着她脸色变更,忙瞪了月娘一眼,抢先道:“麻烦姻伯母了,这会子就送过来罢。”
☆、第147章 宣扬
作者有话要说: 月娘还要说话,已叫英娘喝道:“你若是不想过了,只管嚷。”月娘动了动唇,究竟住了口。英娘看着月娘模样,知道她口上虽强硬,心上倒是不舍得齐瑱的,不然也不能立时就住了口,心上对月娘就有些怜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今日的话,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左右妹夫还没回京哩,你与他好好赔个不是,把从前的事了一了,日后才好相见。”因看月娘脸上露了些服来,知道她性子是马氏纵成的,一时半刻决然改不了,就又道,“你是我嫡亲妹子我才与你说的这些,听不听的也由你。”说着将手一松,将月娘的手放开。
月娘从来以为自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忽然大哥送了妾与她的丈夫,父母不独知而不拦还串通一气地瞒着她,又怕她闹事将她送了回来,这些事已将月娘打得懵了,忽然英娘肯与她温言软语地说话,虽说的话月娘一时也想不明白,可这当口儿,月娘也是无不答应了,忙将英娘的手拉着道:“好姐姐,我听你的便是。”
英娘看着月娘两眼红肿,虽带着脂粉也遮不住的憔悴,到底是嫡亲妹子,也自心疼,将她拢在怀中,轻轻拍了拍月娘后背。月娘顿时委屈得不行,在英娘怀中哭了场,直至厨房将一桌饭食送来,才收住了声。
一时英娘与月娘用饭毕,英娘复叮嘱了月娘一番,又叫了热水来让月娘重又洗脸梳妆,这才过来见顾氏。
顾氏先把月娘上下打量了回,见她虽施了脂粉,依旧是双眼微肿,知道必然是狠哭了场,心下就不大喜欢,只知道英娘看着和气柔顺,却是个有成算会说话的,倒是要给几分面子,故而还肯给月娘几分颜色。英娘又推了月娘与顾氏说话赔情,月娘几时做过这等低声下气的事,不过说了几句便呆在一旁,只看着自家裙边发呆。
还是英娘看着这样笑道:“好叫姻伯母放心,我也说过月娘几回了,妇人以恭顺为上,她也应着我要改。只是年纪到底还小呢,又是宠惯的,还请姻伯母容些时日。又有句不该小辈说的话,庶长乃乱家之源,这也是我多嘴了,姻伯母是个明白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顾氏听着这句倒也肯点头,长子嫡孙,长孙总是嫡出的好。
(上接作者有话说)
英娘因出来已久,也就起身告辞,顾氏命月娘相送,姐妹两个一路出去,英娘免不了又叮嘱了一番,只望月娘能将她今日的话听进去些,虽要顾氏应承月娘那是不能的,可只看着自家如今的身份,只消月娘安分些儿,顾氏也不能将她如何,日子也就能将就过下去,不然还能如何?
月娘送了英娘回来见过顾氏,顾氏把她上下打量几眼,见月娘一脸强忍委屈的模样,不由把眉头皱起,只说:“你也忙了一日了,回去歇着吧。”便不再理她。月娘倒是听着英娘的话,要想顺从顾氏,不意顾氏这样冷淡,动了动唇,究竟忍下,草草蹲了蹲也就退了出来。顾氏将月娘背影看了会,到底叹了口气,也扶着夏妈妈的手进去了。
又说随着齐瑱与月娘夫妇两个回阳谷城的两批人马,看着齐家两三日没动静,又在四周打听了回,邻舍们无非说的齐瑱月娘两个夫妇自新婚起就不大和睦,总闹过几回了,更有人笑道:“打听这个做什么?夫妇不和睦的也多了,哪里值得说嘴。若不是谢家出了个昭贤妃,那齐瑱只怕早就休妻了。” 一时众人大笑。这都是看着谢逢春靠着女儿乍然富贵,心中羡慕已极,便拿着不得夫家欢心,自家行事又不太着调的月娘说话,好显得自家有见识,原也是人之常情常态。
忽然就有个声音道:“你们笑那齐瑱不敢休妻,我只瞧不起谢家。”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对了他看。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的蓝褂子倒是细布的,可已洗得发白,脸皮淡黑,双眼倒是大,一说话咕噜噜地转。就有认识他的,呵呵笑道:“原来是余二狗,可惜你侄女儿死得太早,不然国丈都要唤你一声伯父,你这回子也是皇亲国戚了。”
原来说话的余姨娘的伯父余二狗。从前余姨娘还在时,余二狗管着谢逢春名下一个庄子,又有余姨娘不时送出来的细软贴补,日子颇颇过得舒畅。待得余姨娘没了,谢逢春又是个反面无情的,又怎么会将余二狗看在眼中。且余二狗从前仗着是余姨娘的伯父,在庄头们中耀武扬威,待得余姨娘一没,就叫人联合起来排挤,没上一年就丢了差使。他们又是懒散惯的,如何吃得起苦,手头也没多少存银,日子可不就艰难起来。看着谢逢春做得了侯爷,一家子赫赫扬扬上京去了,余二狗简直心疼得抽过去,只埋怨余姨娘无福。
今日上街原是要当点东西的,恰听着人说谢齐两家是非,忍不住就插了嘴,不想叫人认出来,点了名。
说来那些话若是叫有点子知识的听着,可不牙都要笑掉了,国丈国舅之类同哀家本宫一般不过是戏台子上戏子们口中言罢了,更何况谢玉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昭贤妃,实说起来,依旧是个妾,她的父兄和丈人舅哥没半分干系。在民间,妾的家人都算不上亲戚,在皇家,妃子们的亲眷家人也不过在人前摆个谱罢了,正经世家贵胄还未必将他们瞧得入眼。
只是能在街上这般说闲话的,哪里又能知道这些,何况余二狗不过是个一字不识的庄户人,听了这话竟是深以为然,只以为若是余姨娘不死,仗着他是承恩候的姨娘的伯父,在阳谷城又有几个敢惹他,听着这话,眼下都抽了抽,显见得是心疼得厉害,沉着脸向地上啐了口道:“你以为谢家是个什么好东西,呸!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
大伙儿都知道余二狗心思,哈哈而笑,更有个男子在人群中笑道:“这是穷疯了,出口伤人,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余二狗顺着说话的声音看去,便见个眼生的男子,约有三十上下,穿着不大像是阳谷城本地人,便冷笑道:“外乡来的?你知道什么?!谢家要是要脸,能要宋巧儿那样的东西。”众人听着余二狗说出这样的话,都来了兴儿,起哄要余二狗说实情。外乡人听说,仿佛也来了兴儿,笑说:“在下做东,请诸位到酒楼里喝酒,叫这位余大哥慢慢说道,诸位看如何?”
能在街上围着说闲话的,都是些无事可做的闲汉,听着这个无不欢喜,齐声道好,拥着余二狗往街边的小酒肆里去了。余二狗不过一时不忿,这才胡乱出口,这回看着多少人都要听他细说,到底知道谢家如今好歹是侯爵,得罪不得,倒也有些怕,就要退缩,无如后背叫个白脸小子推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时到了酒肆,那白脸小子就将余二狗按在长凳上,道:“酒保,上酒。”倒是一口好官话。他这一开口,那外地汉子就将他瞥了眼,只做个没留意地模样笑道:“是,是,上酒,油煎花生米,卤猪耳朵都切上来,咱们听余大哥好好说道。”
余二狗这时也没了退路,待要说自家不过信口开河,才开出口来就叫人堵了回去:“你怕什么!谢家如今就俩个女儿在家呢,老宅子都空了,便是你说了,谁还能来问你的不是。”又灌了余二狗几杯酒,余二狗急得拍了桌子,道:“我倒是不怕谢家!我只怕宋家,能将一个女儿先许儿子再嫁老子,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话出了口,余二狗也知道失言,脸上变了变。
这“一个女儿先许儿子再嫁老子”的事往哪里说都是惊人的,何况涉事的还是阳谷城的新贵承恩候谢逢春,众人哪里肯罢休,只要余二狗细说,余二狗只是不肯。方才推他坐下的那个白脸小子忽然笑道:“大伙儿散了罢,大伙儿请想,一女许了一家父子两个这样没人伦的事,定然是瞒都瞒不及,他一外人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余大哥哄我们玩儿呢,只怕是嫉妒承恩候富贵,编的瞎话污蔑人,余大哥,得亏承恩候不在阳谷城,不然一张帖子,只怕腿也打折你几回。”一行说一行拍着余二狗的肩。
这话说来也合情合理,众人无不点头,又有个与余二狗相识的道:“余二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侄女儿无福是你侄女的事,如何好拿这样的脏话来埋汰人,这你可不地道。”这话说了,又有多人点头附和。
余二狗见人人指责,当时便下不了台,脸上似蒙了块红布一般,端起酒盅来喝了两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你们知道个屁!告诉我是,哼哼,也是他们谢家的人。”便将来龙去脉都说了。
原是余姨娘死后,余二狗没多少日子就落魄起来,手上紧了就寻到谢逢春门上,只以为以谢逢春身家,手指缝里漏些也就够他们一家子嚼用了,不想谢逢春也是个有意思的,竟是一毛不拔。余二狗恼了,在角门那儿跳了脚的骂,正骂得起劲,却见角门一开,出来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梳着低圆髻,脸上黄黄的,连着路也走不动的模样,看着他就把帕子遮了眼哭几声,只说自家姓个孟,也是谢逢春的小妾。因素来同余姨娘要好,看着她青年夭亡十分怜悯,倒是说得余二狗也掉了两滴泪。
这位孟姨娘又递过一个素帕结成的小包来,里头有二三十两银子,说是叫余二狗看着与余姨娘从前的姐妹情分上,也不要推辞。余二狗本来就是要钱的,哪里会推辞,忙探手拿了。孟姨娘又叹息了回,说了谢逢春如何无情,旧人才没了又纳新人。这个新人还是从前要说于他儿子谢怀德的,叫谢家拒了,看着谢家女儿得了宠,又赶过来奉承,情愿把女儿与谢逢春做妾,谢逢春竟就收了。这样的事传扬出去,一家子脸面还要不要了,连着娘娘脸上也不好看。一面儿说一面儿还咳几声,瞧着身子不大好的模样,想是叫气着了。
余二狗这番话说得人都点头,阳谷城的都知道谢逢春有个宠妾姓孟,为着这个孟姨娘还同嫡妻马氏闹过几回。如今孟姨娘年老色衰,谢逢春移情别恋也是有的。孟姨娘因此吃醋,故意将事张扬出来,倒也合情。
有人又问:“也不知道这宋家是哪里的,好不要脸。”余二狗到了这时,索性都知无不言起来,他也只知宋家是在邻城东阳的,旁的底细倒是是不大清楚,叫人围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将方才的话来回交代了番。
外地汉子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到柜台上结了帐,趁着众人围着余二狗问话吃酒的空档,悄悄地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却见那位白脸小子也正抬起头来,两个眼光一触,心知肚明地转开了眼。
而晚间,承恩候的老宅忽然闹起了贼。亏得谢逢春上京前留了好几房家人,又养了好几条鬣犬,且本地县令为着奉承昭贤妃,晚间巡更时将谢府老宅当做了要紧地方,半个时辰巡一回,是以蟊贼才进府就叫人发觉了,狗吠锣声一时响彻夜空,灯笼火把片刻照如白昼,将蟊贼吓走了,倒是没丢什么要紧的东西。
☆、第148章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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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候旧宅招了贼,好在要紧东西不是叫谢逢春带去了京,就是收入了库房,只丢了祠堂里那些银制烛台,并一只铜香炉,通过来说也不上一百两银子。
东西虽少,总是招了贼,阳谷城的县令凃文也自惴惴,只怕叫昭贤妃知道了不喜欢,只消在圣上跟前撒个娇儿,自家仕途就要到头。还是刑名师爷替他出了个主意,只说是:“虽侯爷不在旧宅,倒是那位冯宪冯先生,是承恩候长公子显荣的岳父,他的话长公子多少都要听从,只消侯爷与长公子不计较,昭贤妃娘娘又往哪里知道?”
凃文听着深觉有理,先往冯家走了回,与冯宪关门叙谈了回,由冯宪亲送至门口,凃文回身作揖,满口都是:“老先生留步,老先生留步。”去时脸带忧色,转回来时已有了些欢喜,显见冯宪是答应在谢显荣前分说一二了。到底凃文不放心将自家的未来前程尽数托付在冯宪手上,亲自写了信,又厚厚备了一车子礼,命县衙捕快押送了,亲自送到承恩候府,务必要等承恩候给个回复。这些事都做妥了,凃文才算松了半口气,若是承恩候肯收下他的礼,这回的事才好算彻底揭过。
(上接作者有话说)
又说凃文这里遣了捕快往京中送信,高贵妃与陈淑妃两支人马也先后出了阳谷城,因知道彼此身份,一路上紧赶慢赶,只怕叫对方拉下误了娘娘的事儿,一路上晓行夜宿回护,在同一日里先后回到京城。
陈淑妃虽在朝中没个哥哥兄弟,然景和已领了实差,在六部走动,唯有晚间睡觉才回未央宫,是以虽他的人较之高贵妃的人晚了半日到京,消息倒是他先收着的。
来回景和话的,正是那个白脸小子,身上穿着六品内侍服秩,走过来在景和面前跪倒,将一路往阳谷城的所见所闻一一回奏,尤其余二狗那番说话,更是说得详细入微,又道:“奴婢已打听得,那宋家也上京了,仿佛要在京中做些生意,许是承恩候叫贤妃娘娘教训过,只是不肯出面,是以铺子到这会子也没开起来。
在京城开个小铺子勉强维持生计决然不是宋家这等甘愿送女儿为妾的人家所图的,自然是要打开门做生意,而在京中,这等官宦世家云集之地,生意门脸儿越大后头的势力也就越大,国公侯爷不足为奇,便是王爷也不少。宋家毫无根基势力,如何开得起来。
景和侧了脸,眼中波光闪动:“京中生意哪是这么好插手的,便是承恩候自家要做生意也要掂量掂量,何况是妾的娘家,不肯出面也是人之常情,未必是贤母妃所言。只是咱们即知道了,也不好坐视不理,也算是为贤母妃分忧了。”
小内侍听着这位皇次子说起“贤母妃”三个字时,语声格外和缓温柔,仿佛口中含珠一般,想着他素日手段,心上生寒,将身子俯得几乎贴在地上。
又说,高鸿那里得着承恩候纳的新宠原是要说与他儿子为妻的,顿如瞌睡有人送了个枕头一般,十分得意欢喜,立时叫徐氏递了帖子请见高贵妃,如今宫务都在玉娘手上握着,徐氏的帖子自然就递到了玉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