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能叫暴雨?”
“这明明是天上往下倒流河水啊。”
明明是站在门里,可是外面的雨水依然随着风力刮了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滩的潮湿水印。
雨很大,就像是一个质地细密的帘子,隔着雨丝甚至无法看见不远处的那些房屋。
神殿当初为了显示高大,所以建在一个垒的很高的土台上,此刻站在门口朝外望去,只看见土台下面的地方已经浸泡在土黄色的泥水里。
虽然神殿没有进水的担忧,但是从风雨中隐隐传来的嘈杂声音里面,不管是土屋还是窝棚,就算是屋顶可以遮挡一部分雨水,但是却无法阻止地上的水倒灌进屋里。
这场雨已经下了六天了。
刚开始的暴雨确实引来欢呼雀跃。
当然大多数人对于暴雨缓解旱情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或者他们虽然也在田地里劳作,但是对于那些植物的感情却不算关心。
他们高兴的是这样的暴雨,终于消退了连绵不断的高热,带来了清凉和休憩——毕竟这样大的暴雨,不管是去田地劳作还是大河捕鱼都是行不通的。
山谷里面储备的食物充足,因为是暴雨,所以就连早晚祈祷都是各自在房屋窝棚里面单独进行,对于整天忙碌的他们来说,这是再好没有的休息时间了。
但是暴雨连绵不歇,一天不到,小河原本低下的水位就高高涨起,超过了以往的水位,而两天后,大河也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水位线。
而到了现在,听那些冒着风雨到大河边上看的人说,那里的河水已经塞的满满当当,那些种植在河岸边上的块茎,都被河水给淹没了,看不到一片叶子。
不过,前去看河的人很是不安的告诉大家,大河上下翻滚,不停的卷起浑浊的浪花来,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仿佛要从河道里面爬起来一样吓人。
这样的天气自然不适合航行,就连船只都不适合停留在上面,翻滚的浪花很容易会将船只打翻,从而导致船只沉下去。
好在河岸边上有一块洼地,可以作为避开风浪的港口,那些船都被放到了这里面,并且用绳子紧紧的绑在周围的树木上。
来自别的部落的人只是为这样的天气而有些烦恼,而大河部落的人却多了一层畏惧。
要知道,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故而见过和听过很多关于大河的传说。
大河发怒的时候,是会爬上来,将一切东西都给淹没的。
这样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
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趁着天上没有下雨的时候,女神使者通知到各个地方,让他们晚上睡觉前准备好挡雨的工具,可以是树皮,斗笠或者是别的东西,如果晚上听到神殿这边有警告的声音,那么就带着所有的人转移到那边的小矮山上。
罗琦还让他们留出人来守夜,扎好松脂火把,这样就算下雨也能照亮。
山谷离大河大约有两三里远,罗琦并没有学过水利,并不清楚河水泛滥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山谷里面,但是提前做好准备显然没有什么错误。
猫头鹰不停的往返于大河和神殿之间,给罗琦通知河水的情况,一开始河水似乎在向下退去了几分,但是大雨在不经意间再度来临,河水再度汹涌起来。
湿漉漉的猫头鹰一头扎进神殿里,对着罗琦点了点头:“河水上岸了,该走了。”
神殿传来的声音传到山谷里的各个地方,没有睡着的人立刻叫醒了所有人,他们匆忙的裹着各种东西,有些是树叶,有些是树皮,草帽或者斗笠,相互拉扯着确认着人数,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雨水里面跋涉开来。
他们走的并不快。
这是难免的。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在黑暗里面叫醒所有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他们现在可不是以前那样所有人睡在一个洞里面,而是分开睡在不同的窝棚或者房屋里面,所以得一个个的拍门叫人,还得一个个的检查,防止有人睡在里面没出来。
虽然有松脂火把在雨水里面照明,但是湿重难行的泥土,还有漫过脚踝的水流,依然限制了他们行进的速度。
中间还不免夹杂着小孩的哭叫,彼此的呼唤,领头人的吆喝和某些动物的嘶鸣。
按照道理来说,河水就算灌溉进来,应该也不会淹到神殿,但是罗琦不放心那边,拿起一把树皮伞,举着火把,也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小矮山这里走。
矮山上有一些窝棚,现在都让给了孩子和孕妇,老人这些身体比较弱的人躲在里面,大多数人都举着自己的避雨工具,三三两两的躲在树下。
因为只是下雨,没有打雷,所以这样的举动也不会引发危险,罗琦也没有管。
她首先找到各个聚居地的负责人或者首领,让他们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人没有到。
大约是因为每天早晚祈祷都要集合的缘故,所以虽然半夜里面比较忙乱,但是人却都是到齐了。
就连马匹羊儿和那些被圈养的鸟,也都被带了上来,马匹娇贵,所以身上还都盖着树皮,防止它们受凉生病。
而鸟儿半夜被惊醒,此刻都发出了尖利的啼叫。
但是这样的叫声淹没在了人们的各种细碎交谈和雨声之中。
随之而来的,则是某些更让人不安的声音。
像是河水在拍打河岸,像是水流高低坠落的哗啦。
松脂火把在雨点里面晃悠着,但是无法照亮山下的黑暗。
有人好奇的想要跑到山下一探究竟,但是却被罗琦给制止了。
雨停住了。
但是那些哗啦的声响却依然存在,简直叫人不像是在山谷里面,而是在大河的岸边。
夏天的时候,天亮的总是很快,就算是雨天,也是一样的。
而在灰暗的晨光来临的时候,那些一夜没睡的人才看清楚山下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