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叶心中一动,她招了招手,示意柳倾和。
柳倾和笑眯眯继续靠近, 与对外冷淡不同的温柔中甚至带着两份天真。
贺兰叶微微前倾,在柳倾和的唇上留下一印。
转瞬离开。
柳倾和微微睁大了眼,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没有一丝一动,眼睛慢慢对焦在贺兰叶的脸上。她完全看不出主动亲了柳倾和的模样,退回之后,把柳倾和塞给她的盒子收捡了,口吻淡淡:“你若是没有地方放,暂且放我这里,我若因为镖局动用了你的,按票庄利息兑给你。”
保持着原来姿势未曾动摇的柳倾和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贪婪地盯着贺兰叶,好似一个暗中狩获猎物的野兽充满了不餍足的兽性,唯独声音还保持着如刚刚般的平静:“好啊。”
反正利息怎么给,他说了算。
原本还担心柳倾和乘胜追击的贺兰叶见他乖巧,没有上前来继续索求,顿时对他放了心。
不要急,慢慢来就是了。
夏末前最后的临阳宴会,从几天前就一直热热闹闹的,贺兰叶和友人们一起出去给齐沼准备了贺礼,同时还给柳倾和买了不少东西,在友人面前大大的表现了一番夫妻情深。
齐沼生辰当日,贺兰叶难得好生拾掇了一番,暗纹锦绣的竹叶靛白直裾上,领口袖口纹着来去福袖,腰间系着的革带坠着短刀玉坠,风雅有之,飒爽有之。
贺兰叶衣裳除了皱,新展展的,穿鞋子都要小心一二,怕又弄皱了去。
她裸足站在地上,想了想招手令柳倾和过来。
刚刚在侍女的帮助下梳了坠马髻,描了妆的柳倾和正在拾掇自己的衣衫,见贺兰叶招手,从梳妆台走过来,身上环佩琳琅,脆生清朗。
贺兰叶也不说话,只与柳倾和肩并着肩比划了下个头,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肩膀矮了柳倾和的一半,没有了鞋内增高的垫子,她竟然只能平视到柳倾和的下巴弧线。
“……行了,你走吧。”贺兰叶有些闷闷的,她抬手推了推柳倾和,重新低头看自己的鞋子。
柳倾和的身高太高,单独一个人站着或许还能遮掩一二,但是与她同站一起,这身高的差距就太明显了。
贺兰叶犹犹豫豫又加了一双鞋垫塞进鞋子里。
反正只是去个宴会,不至于有何打杀的场面,鞋子不太舒服,暂且也能忍着。
她还未穿鞋,光着脚踩在脚凳上,圆润的脚趾时不时转动,看得柳倾和目不转睛,他弯腰伸手,正想要触碰时,只见贺兰叶依旧利索地把足袋套上,穿上了鞋。
柳倾和一顿,心中惋惜错失良机。
他表面却没有任何惋惜流露,笑眯眯手托腮,眨着眼看着她:“三郎若是站不稳,扶着我就是。”
贺兰叶给了他一个白眼。
比以往要高出许多的鞋子踩在脚上,贺兰叶觉着走路都有些迟缓。她张着手小心平衡着,走了一圈后,就熟悉了这种高度,绷着的脸才放松一二。
这次她又抬手招了招。柳倾和自觉的走过来,伸出修长的手臂丈量了一下,在她头顶隔空划过,而后含着笑意道:“好了,如今你比我高一点。”
贺兰叶梳着的单髻多少也增加了身高,而柳倾和梳着的堕马髻并未有任何增高的视觉效果,如此一来,勉强算是把身高拉平了。
夫妻俩在房中拾掇自己的仪表就用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等着的人都等不及了,哐哐哐的敲门。
“阿叶,你们还没有好么,快些!”
敲门的是秦雪阳,这一次宴会,贺兰叶也要带她去。
名义上贺兰叶说的冠冕堂皇,怕妻子一个人外人不认识,带个妹妹陪她,可秦雪阳面对柳倾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刺儿,比陌生人还不如。
秦雪阳也是个问题。贺兰叶索性又抓着她细细叨叨叮咛了几句,万万不许她在外人面前让柳倾和丢脸。
她说的有些严重,秦雪阳也被唬到了,一路上乖乖巧巧的,等到了楚阳候府,贺兰叶被儿郎们接走,女眷们来接柳倾和时,秦雪阳也老老实实扮演着表妹的身份,跟在他后头,没有半分表露在外的不开心。
贺兰叶知道自己带来的两个人都是有分寸的。柳倾和不用说,秦雪阳只要给她讲明白利害关系,在外头,她自然知晓怎么做。故此她也没有多担心,跟着齐洵齐沼一道说说笑笑进了去。
齐沼宴请的客人分作三波,一波年长官宦,都由楚阳候亲自接待,一波女眷,全部交由侯夫人做主,唯独剩下的这些年轻儿郎们,才是齐沼兄弟俩亲自接待。
这些年轻儿郎大多是出生世家的青年才俊,一半人都互相认识,另一半人也都是友人的友人,一个亭中院摆着二三十小几席垫,全然不够少年们的相互寒暄。
贺兰叶是其中年纪小又最无身份的,自齐沼迎了她来,规规矩矩找了个角落坐了。
她是低调,可到底不是无名,随着她的落座而来的,是周围少年们的目光。
她在临阳颇有几分名声,这里的官宦子弟大多认识她,如今也是在齐沼的生辰宴上相见,都保留着两份善意,加上她有意讨好,态度恰到好处的温和,不多久就成功的令在座少年郎们改口称呼她‘松临’。
齐沼作为主人,他忙的厉害。齐洵作为楚阳候府的世子,在长辈离开之后,独数他最操心,所有的客人都要操心到位,忙的像是陀螺。偏生这样,他还要挤出时间来,在贺兰叶所坐的角落停一停,总要问了她两句,才肯挪位置继续去忙。
几次三番,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位曾经追求过如今贺兰夫人,当初柳家姑娘的楚阳候府世子,与这位贺兰叶私交颇好,倒没有传言中势不两立的敌对。
在座中有与齐洵关系好的青年,见状索性举着酒杯从自己的席间起身来了贺兰叶所坐的角落,带着善意与她交谈。
“刚刚听松临谈起外乡风俗,在下只觉松临见多识广,还不知松临今年几何?”来人姓宋,态度温和,瞧着客客气气,对贺兰叶举着酒杯。
贺兰叶只看了一眼人,就认出来人是宋将军家的独子宋书皓,与齐洵差不多大,去年领了羽卫郎的职,在禁守皇城。
她收起打量的目光,含笑起身,略低了低酒杯:“在下不过是跑的地方多,听得一些罢了。说起年纪,今年小弟恰十八。”
“哦,小我两岁,”宋书皓饮了杯中酒,笑着道,“我与齐世子同龄。”
贺兰叶客客气气:“宋兄。”
这头正在好生攀谈,那头就有个长得细眉细眼白白净净的少年蹿了过来,站在宋书皓面前,上下打量着贺兰叶,口中啧啧有声。
“我知道你,奇华公主喜欢你,她为了你差点抗旨不愿意出嫁……”话到一半,旁边的宋书皓厉声道,“阿长!谨言慎行学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