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开到厂门外的时候,长长的俘虏队伍还没有过完。尤先科稍稍减缓了车速,摁着喇叭从队伍中间穿了过去。
车朝着我军驻地的方向驶去,行驶一段距离后,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班台萊耶夫转过身来,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军长同志,不知道您把我留下来,有什么指示吗?”
“看管俘虏的是哪个团?”我把班台萊耶夫留下来,是因为昨天俘虏的两万多俘虏,都被看管在第150师的辖区内,我叫上他就是为了去现场安排如何使用俘虏的事宜,“俘虏们还老实吧?”
“请军长放心。”班台萊耶夫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道:“看守俘虏的是科斯嘉的三团,刚开始时,还有俘虏煽动闹事,当我命令将带头的几个人就地处决后,俘虏们就都老实了。”
坐在我旁边的维特科夫等班台萊耶夫一说完,便好奇地问道:“上校,这些俘虏是因为什么闹事?”
班台萊耶夫耸了耸肩膀,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让我们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和水,甚至还希望能为那些伤病员提供必要的药品。”
我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班台萊耶夫这么说,猛地睁开眼睛问道:“上校,您刚才说什么?从昨天到现在,整整一天时间,您都没有为他们提供任何食物和水?”
班台萊耶夫虽然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如实地回答说:“师里的指战员每人只有三天的口粮,哪有多余的食物提供给这些德国佬。至于水嘛,就更不用了,反正到处是积雪,他们可以用这些来解渴。”
维特科夫对于班台萊耶夫的这番话,不光没有反驳,相反还赞同地点了点头。从两人对德军俘虏的态度上,我就明白自己又成为了另类,优待俘虏估计就只有东方才有,而在这里,俘虏就是一堆无关轻重的消耗品。
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的部下争论,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向两人交代起崔可夫刚刚布置的任务:“班台萊耶夫上校,根据上级的命令,被你师看管的这批德军俘虏,暂时不用送往集中营,而是把他们都留在城里劳动,负责清理建筑废墟和掩埋阵亡者的遗体。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班台萊耶夫响亮地回答道。
就在这时,吉普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害得我的头部差点就撞上了顶棚。由于这一意外事件,我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冲着尤先科吼道:“大尉,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开车?”
尤先科扭过头,一脸无辜地对我说道:“对不起,师长同志,由于积雪太深,我没有看见被埋在雪里的死马,所以不小心颠了一下。”
我朝车窗外看了看,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心里明白尤先科所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故意的,便冲他摆了摆头,故作大方地说道:“好了,大尉同志,你好好开车吧,这次就算了。”
在班台萊耶夫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第150师关押俘虏的地方。但我下车后,看到俘虏所处的环境,顿时明白为什么被苏军俘虏的德军官兵的死亡率会那么高。两万多德军战俘被关押在一片没有屋顶的破损建筑物中,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积雪,要是夜晚再降温的话,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看到我们的到来,旁边的一栋相对完整的建筑物里跑出了两名指挥员。我朝他们望去,发现都是熟人,跑在最前面的是三团一营的营长杜布罗夫斯基大尉,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连长罗森贝格上尉。
等两人向我敬礼后,我一边还礼一边反问道:“杜布罗夫斯基大尉,怎么把俘虏关在这样的地方啊?”
杜布罗夫斯基朝俘虏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后,回答我说:“报告军长同志,把德国人关在没有屋顶的建筑物里,方便我们部署在附近楼里的战士观察,一旦发现谁不老实的话,我们的狙击手就可以把他们干掉。”
虽然我明知道杜布罗夫斯基大尉不可能为俘虏提供任何帮助,不过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大尉,为他们提供了食品了吗?”
杜布罗夫斯基大尉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回答说:“没有,军长同志。我们自己的食物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提供给他们。您看,”他说着转身指向远处,“那些是今天我们从俘虏中清理出来的尸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一排建筑物前,衣不遮体被冻僵的德军尸体,被整齐地摆放呈一堵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显得格外沉重,虽然死的都是我们的敌人,但这些敌人毕竟都放下了武器,却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我咬着后槽牙问道:“大尉,一晚上死了多少人?”
“差不多有两千人。”杜布罗夫斯基大尉兴奋地回答说:“要是前段时间我们能每天消灭这么多敌人的话,保卢斯的军队早完蛋了。”
“大尉,”看到他欢欣鼓舞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提高嗓门吩咐他:“这批俘虏对我们很重要,我们还要很多工作要交给他们做,如果都死光了,这些工作交给谁去做?”
杜布罗夫斯基大尉听后,挠着后脑勺为难地说道:“军长同志,要知道,加上今天投降的四千多俘虏,共有两万多人,我们恐怕很难提供给他们足够的食物。”
对于杜布罗夫斯基提出的问题,我低头想了一下,随后对他说:“大尉同志,你立即抽调一批强壮的俘虏,组成一支特别分队,在我们的战士带领下,到附近去搜集食物。对了,我们刚刚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几匹死马,你带他们去把马弄回来,这样东西起码可以填饱不少人的肚子。”
“军长同志,就算把死马都弄回来,也没法吃啊。”杜布罗夫斯基站在原地没动,继续向我讲述存在的困难:“没有足够生火的东西,总不能让俘虏吃生肉吧。”
我看着面前这位脑子里明显缺根弦的大尉,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但我最后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指着远处的建筑物,对他说道:“大尉,你看到那些被炸毁的楼房了吗?你可以让俘虏到那里去收集家具、房门和窗框来生火,除了可以取暖,还是烤熟食物。懂了吗?”
“懂了!”杜布罗夫斯基大尉回答完这句话后,立即带着罗森贝格上尉转身离去,去执行我的命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