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不必。”姜婳低垂着头,嗓音暗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入刘氏手中,转身进姜家后门。

刘氏怔住,半晌才打开荷包,里头是几百两的银票和几颗红蓝宝石。

刘氏攥紧荷包落泪,抬头望着这光鲜亮丽的姜家大宅……

姜婳回到西园已申时,沈知言携妻儿到家,上上下下的奴仆都在忙碌着,范立和两名妾侍也在东园帮忙,整个西园空荡荡的,她坐在正房的门槛上,呆呆的望着早已看不清的宅子。

直到日落西山,范立携母和妾侍孩子回来,见姜婳痴傻一般坐在那儿,范婆子喝斥道,“你这蠢妇坐在这儿做什么!赶紧给我滚进来,别出来丢人现眼的。”又嘀咕道,“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死,省的占着正房的位置,赶紧死了把地儿给咱们腾出来。”

两小儿从地上捡了石块笑嘻嘻的朝姜婳扔去,两妾侍嗤之以鼻。

范立喝了酒醉醺醺的,走过去抬脚把姜婳踹到在地,口中骂骂咧咧。

一群人辱骂够,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过小半刻钟,姜婳慢慢起身,去西园的小厨房拎了几坛子烧酒出来,行至范立他们住的西厢房。才吃过席面回,范家人都聚在西厢房小聚,范家婆子抱着两小儿笑眯眯的说话,片刻钟,突感觉呼吸困难,怀中抱着的小儿也呕吐起来,四肢麻木,几人很快瘫软在地……

姜婳推门而入,朦朦胧胧见地上瘫软的身影,她面无表情,麻木的将手中的几坛烧酒砸落在地上,屋子中瞬间弥漫浓郁的酒香气。

范家人惊恐望着姜婳。

两包钩吻粉造成的毒性不足以立刻致命,会慢慢发作麻痹他们的四肢,让他们动弹不得,范老婆子哆哆嗦嗦的骂道,“你这疯妇,你想做什么。”

姜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范家人这才知晓她的意图,大惊失色,范立惊恐道,“姜,姜婳,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做,当年的事情都是你表姐和你姑母让我干的。婳,婳婳,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放过我,等事情结束,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我会待你好的,婳婳……”

范老婆子也被吓得失禁,“姜婳,你,你疯了,这火烧起来,你也逃不掉的。”

满屋子都是求饶声,两小儿也吓得嚎嚎大哭。

姜婳置若罔闻,打开火折子,轻轻一晃,火苗燃起。

结束了,都结束了,熊熊烈火一瞬而起,瞬间将西厢房吞噬,东风刮过,火势朝东而去,那里正是姜映秋和谢妙玉住的地方。

姜婳置于其中,烈火焚烧,皮焦肉烂,钻心剜骨。周身都是尖厉的哭喊声,扭曲的身影。

不知过去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姜婳没什么知觉,却又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消散,她睁开双眼,清晰的望着偌大的姜宅置身一片火海。

她已身死,如今只剩最后一缕魂魄游荡在姜宅半空。她看着姜映秋,谢妙玉,沈知言拖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挣扎着爬出来,有侍卫们提水救火,将几人救出姜宅……

不甘心,不甘心啊。

魂魄消散,满腔恨意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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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第3章

建熹七年,阳春三月。

四进的姜家大宅,歇山顶,飞檐翘角,屋檐套兽,朱漆门。宅内垂花门,四面抄手游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姜家这段日子不太平,姜大老爷姜清禄半月前生了场怪病,如今还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今日姜二老爷三老爷和姑太太回府,阖府上下忙碌不已,丫鬟端着茶盘和点心入景福厅,这是东园正厅,专门待客的地儿。姜家出嫁的姑太太姜映秋最喜云雾茶,这茶香气醇厚,清澈明亮,滋味甘甜,她每次回姜家大宅都会品茶。

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青花缠枝纹茶盅,配以同色茶壶,姜映秋先将茶叶冲泡一遍,缓缓倒入热水,待茶叶伸展开,香气溢出,她这才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好茶。”

“大姑姐喜欢就好,只是不知大姑姐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徐氏坐在一旁,面色憔悴,丈夫忽然病倒,她这半月过的并很好,要应付家中妾侍庶女们的吵闹,还要应付丈夫生意上的往来。

姜婳坐在一旁的粉彩描金万花纹绣墩上,容颜娇媚,肌肤晶莹透明,却略显青涩稚嫩。她是姜清禄的嫡长女,正是豆蔻年华,娉娉袅袅的年纪。

姜映秋缓缓将茶盅放下,“弟妹,我知大弟如今病重,你也担忧,我听闻张神医就住在青城山上,不如请张神医来给大弟瞧瞧。”

许氏满面愁容,“大姑姐不知,张神医性子古怪的很,我这半月已去青城山三趟了,却连张神医的面都没见到。”

姜映秋点点头,皱眉道,“这个倒是有点难办,张神医性子甚是古怪,我也早有耳闻,不过弟妹无需担心,明日我去亲自去青城山一趟。只不过今日过来,我是有另外一桩事情要同弟妹说的。”

许氏直了直身子,“大姑姐还请说。”

“弟妹,我大弟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你身为姜家长房的媳妇,儿子却也不曾给他诞下一个,眼下他病危,我这个做姐姐不能眼睁睁看着长房无后,遂做主,打算把二房家中的晔书过继到长房来,你可同意?”姜映秋说道。

旁边坐着的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附和着点头。

许氏身为姜清禄原配,温良恭俭,丈夫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上头也无公婆,她须得做主。

许氏略微思忖片刻道,“大姑姐说的是,清禄如今病重,家中无男子掌家,亦是我的不好,没给清禄留后,便听……”话还未说完,旁边静悄悄坐着的姜婳却有了动静,她直愣愣的抬起手臂,望向眼前这双白皙的春葱玉指,不可置信。抬头环顾,映入眼帘的就是许氏,是她的娘亲,已经死去好多年的娘,还有,还有那些她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啃其骨的人。

“怎么回事……”姜婳攥紧衣裙,喃喃低语,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整个人瘫软在地。

“婳婳,你这是怎么了?”许氏话还未说完,注意到女儿的异常,再顾不得其他,起身三两步奔到姜婳面前,将她扶坐在绣墩上,又急忙吩咐一旁的丫鬟们,“快,快些去请郎中过来。”

姜映秋和两位老爷起身过来,姜映秋担心道,“婳婳,你没事吧?”

姜婳打着颤,垂着头,必须死死的咬着下唇才能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恨意。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死在那场大火中,眼前这一切是幻觉?可又如此真实,娘的怀抱是温暖的,这些人的声音也如此真实,真实到她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口啃食他们的肉。

许氏心疼的眼都红了,抱着姜婳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