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忍了。
古围棋多白先黑后,座子之前,他便让她执白先下,她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了。
她下得竭尽全力,他下得漫不经心。
她知道自己会输,但万没想到输得那么惨,尚未进入中盘,已经不剩几个活棋。
初战告败,她不屈不挠地钻研了半月,又去找他对弈。
他打量她几眼,应下。
接连三局惨败。
他几乎是炫技一样的下法,根本不给她任何活路。
“臭棋篓子就要认,”他斜签着身子看她,“往后别总来找我下棋,我怕你哭。”
他这般张狂挑衅的话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央他授她棋艺。
他起先不应,只道没工夫,随后思量片时,道:“欲拜我为师的不知凡几,但我一个徒弟也没收。你让我教你也成,但你要应我一桩事,权作束脩。”
她觉着他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点头。
他起身,片刻暂离,待到回返,手上多了一本册子。
“你跟我试试这里面的姿势,”他将册子翻开示与她看,“我便教你。”
她定睛一看,瞪大眼睛。
那是一本春宫画,仅他示与她看的第一页便是一对赤身男女同坐秋千上,女伏男身,迎面相对,男握绳索,女拥男颈,上下摇荡的画面。
她看得一抖。
“放心,不会让你摔下来的——你不肯应也无妨,教棋之事便作罢。”
她攥着衣袖天人交战半日,拿过那图册大致翻看了一遍,深觉自己从前见识少,那里面竟然还有马震。
她一直以为马震只是个传说。
她纠结许久,终究还是应了。
后来因着种种缘由,里面的许多姿势其实都未曾施行,包括看了便令她心惊肉跳的马震。
但他倒是践诺,教了她小半年的棋。
教归教,他与她对弈时仍旧从不让她,于是她从未赢过他。
有一回她输红了眼,问他棋艺完全在她之上,又是她夫君,怎就不能让她一下,好歹让她赢一局。
他一面座子一面道:“我与你下棋从不尽全力,已是在让你。况,我如今让了你,你以为自己已经学有所成,精进之心便会有所松懈。你虽从未胜我,但能与我对弈的时候已经越来越长,输子也在减少,你该高兴。”
她当时咬牙暗想,他从前果然是实力单身,活该打光棍!
但也拜他所赐,她棋艺精进迅猛,在府内被他碾压,出了王府便大杀四方,就连以才名著称的英国公家出来的姑娘傅璧也不能胜她,总算小有成就。
顾云容回忆之际,已经有几个姑娘上去毛遂自荐。
她原不想理会这等事,但脑中蓦地灵光一现,记起一事来。
踟蹰少顷,她也上得前去。
那宫人一点,发现统共来了八个姑娘,作难之下,领着她们去禀了冯皇后。
冯皇后知这关乎国朝颜面,也不敢做主,亲领她们至华盖殿旁的配殿。
贞元帝恰来此更衣,命司礼监掌印郑宝将状况与众人说了,当下便有五人畏战退出。
贞元帝打量了留下的三人,见有小儿子看上的那位姑娘,嘴角溢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在将随内侍出殿时,顾云容遽然恭行一礼:“陛下,倘妾能赢,陛下可否应允一件事?”
郑宝皱眉,正要责她无状,贞元帝却是摆摆手,悦色道:“直言。”
横竖不久就是自家儿媳妇了。
顾云容内心有些畏惧贞元帝,神色拘谨:“妾想请陛下恩准妾去一趟朝天宫。”
第五十章
贞元帝反问:“你亦喜道法?”
朝天宫乃前朝宣宗皇帝所建道观,其制多仿南京朝天宫,素日前往进香者皆皇室宗亲,不对他人开放。
顾云容只能道是,表示久仰朝天宫大名,想亲往一观。
贞元帝稍作思虑,应下,又道:“你若能赢,朕不仅安排你去朝天宫,还要重重赏你。”
顾云容垂首谢恩。
她去朝天宫,自然是想故地重游。她一早就想去看看前世的这个殒命之地,但争奈身份不及,让桓澈领着去又过于扎眼,这便想到了借着此番,跟皇帝要一句话。
顾云容以为是要用什么法子决定出战人选,她方才那番话,也是想告诉皇帝她有把握,以免自己被剔出去。
却不曾想,原是三人都要去。
那位公主的口气颇大,扬言国朝这边能来几个来几个,她悉数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