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抬眼一看,进来的是三名衣着光鲜的军士,黄甲圆盔,腰悬绣春刀,正是三名锦衣卫士;三人目光凌厉,扫过屋子,目光落到屋角一名埋头吃饭的汉子身上,领头的军士一挥手,三人快步冲近那人身前,一名卫士伸手抓住那人的发髻往上一扯,疼的那汉子不得不抬起头来,另一名卫士伸手在腰间取出一卷纸展开,纸上用墨画着一个人像,上下打量了数眼,拱手对那领头的卫士道:“启禀旗官,正是此人。”
那旗官哼了一声道:“带走。”两名卫士像拖死狗一般将那脸色煞白的汉子拖了出去。
那旗官走到门口想了想回转身来,环视满屋子噤若寒蝉的众百姓冷声道:“此人今晨在西城门口口出厥词,造谣敌兵攻城,我们怀疑他是细作,锦衣卫大同千户所奉命捉拿此人到案,尔等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有敢胡言乱语动军心民心者,老子便请你们去锦衣卫衙门走一趟。”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三名锦衣卫将那人死狗般的拖上马背疾驰而去,大家才松了口气,急匆匆的扒拉完饭食离座而去。
宋楠看的目瞪口呆,锦衣卫的威势确实不小,看百姓的样子,对锦衣卫畏如虎狼,不过锦衣卫也太闲的蛋疼了吧,那汉子不过和所有的百姓一样议论了几句便被戴上细作的大帽子,还兴师动众的画形拘捕,真是小题大做。
但经历了眼前的这一幕,宋楠的心头笼罩起一团乌云,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大明朝,可不是能够活得潇洒自在的年代,说话做事都有可能被人盯上告发,然后便万劫不复,宋楠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一种生命权利得不到保障的不安全感,说到底,自己目前的状况就和大明朝的万千百姓一般,命如蝼蚁,随时可能被权势上位者终结,想到这一点,宋楠心头堵得厉害,已经完全没了食欲。
……
八月二十五贡院开考,全城举子齐聚贡院广场,贡院高高的大门后面便是一排排供考生考试的号舍,秀才们排着队缓缓往大门口挪动接受检查,一旁的军卒像是防贼一般死死的盯着秀才们,其中竟然有不少衣着显眼的锦衣卫。
宋楠提着考蓝东张西望的随着人群蠕动,一个时辰后终于挪到贡院南三号入口正门处,抬头看贡院大门的木牌坊上金光灿灿的大幅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为国选贤’四个大字,颇为有气势。
忽然间看到排在前面的一名考生放下考篮快速的解衣脱衫,宋楠有些奇怪,天气冷的很,手脚都冻得冰凉,难道这位仁兄激动的发汗不成?
“年兄请了,衣服还是进去脱的好,大冷天的当心着凉。”见那秀才脱个不停,几乎要赤身裸体了,宋楠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那人回头白了宋楠一眼道:“你当我喜欢脱衣服么?你看看前面。”
宋楠顺着他摆头的方向看,只见大门口几十名士兵排成一排组成卡口,两名悬着腰刀的贡院士卒正对着一名脱得只剩单衣的秀才上下其手,不由的大吃一惊。
“这是……”宋楠满头雾水,难不成……这年头也?
“前年乡试,福建出了舞弊夹带大案,有人将小抄藏在内衣里带进考场,这不,今年礼部下严令,要求进场考生一律脱衣检查,别磨蹭了,快脱吧。”
宋楠郁闷的要死,左右看看大伙都在脱衣服了,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结衣,终于到了卡口,两名专事搜查的士卒检查了考蓝之后,四只枯瘦的爪子便摸上身来。
宋楠心里直翻恶心,闭目忍受,或许是宋楠生的俊俏了些,两名士卒摸个不停,似乎乐此不疲。
宋楠既冷又烦,皱眉道:“还有完没完?上上下下摸了几回了?”
一名瘦刀脸的士卒斥道:“你当爷喜欢摸么?你又不是花魁娘子,爷们若不是公务才懒得摸你。”
另一名黄板牙士卒嘿嘿笑道:“就是,难不成你还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不成。”
宋楠翻翻白眼道:“你才是女人,小爷可是男人中的男人。”
瘦脸士卒闻言嘿嘿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说罢伸手在宋楠裆中一撩。
宋楠没想到这些士卒如此胆大,吓得一缩屁股脱离控制,边穿衣边怒道:“你们好生无礼。”
那瘦脸士卒呆呆的站在那里,表情惊愕,宋楠快速穿好衣服提着考蓝跨过卡口啐下一口吐沫,那士卒也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了兄弟?发什么愣啊,不用担心,不就是个秀才么,摸了他又怎样,虽说我大明朝秀才可以见官不跪,也有些身份,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些穷酸,摸了他又怎样?”黄板牙士卒拍拍瘦脸士兵的肩膀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