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总教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将配合体育总局把这件事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从今天踏入训练中心大门起,至少一个月之内,全队按上级要求戒严,接受排查,任何人不得离队!”
顾承炎始终望着车窗外,听姜成说完,不禁拧眉捏紧手机。
他跟音音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了。
再等一个月之后,又到了世界杯第二站,要继续去澳大利亚,还不知道会耽误多久。
微信震动,秦幼音问:“哥,比完赛可以放假了吗?什么才能时候回来?”
顾承炎不忍她担心戒严调查的事,尽量说得含糊:“队里严查薛义,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北京。”
她乖乖发了个表情包,是新画的猪崽,大眼又圆又柔,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等。
顾承炎心里堵满膨胀的棉花,想她想得胸口涩痛。
当天回到训练中心,体育总局派下来的专项调查组立刻行动,姜成去做汇报,把前因后果有理有据讲清,他有意剔除掉其中制作替代药和赛前换药的细节,坚决排除一切会对顾承炎造成不利的点。
说到最后,姜成情绪激动,眼里有了热意:“顾承炎这种新秀出道就能拿到世界冠军的选手,竟然被一群渣滓败类坑害埋没,只能抓着我心血来潮全国招募的唯一机会,打封闭针去豁命,凭什么!”
调查组全员沉重。
“如果不是他拼尽全力到了我面前,那我们根本不可能坐在这儿,今年的世界杯,不但夺不了冠,反而是给国家抹黑的奇耻大辱!”
姜成拍桌子:“他是为国争光的冠军!就连这件事也是靠他才能曝光!伤害他的人必须严惩,顾承炎必须得到最好的待遇!”
调查从短道速滑国家队起始,迅速蔓延到其他项目,向下辐射全国省队。
持续到半个月时,传来宋哲明被警方逮捕的消息。
宋哲明从国外接触到这种禁药,嗅到巨大商机,走非法途径带回国内试用,果然成效可观,随即动心用在他最寄予厚望——同时也是他秘密私生子的薛义身上,督促他进入国家队,能在国际赛事夺冠一举成名。
薛义资质平庸,尤其在同队顾承炎的对比下,更是黯淡无光。
宋哲明自身沉迷短道速滑,但年轻时错失机会,如今年龄已不允许,却成了夜不能寐的执念,其他孩子无缘于此,只有薛义这个私生子可以栽培。
他执着到变态,一定要让身体里流着他血液的薛义,代替他去争一个世界冠军。
宋哲明让薛义跟顾承炎做好友,把顾承炎这个天赋高到让人生气的未来之星控制在身边,得到禁药后,再把他亲手扼杀在省队里,用禁药扶薛义上位。
目的也变得比之前复杂而不可告人,他打算借这个用药堆出来的冠军,趁着兴奋剂名单尚未更新前,去尽快促成更多更大的买卖。
如今事情败露,宋哲明私下倒卖禁药的产业链,做过的所有肮脏丑事全被揭开,等待他的是多项罪名的制裁。
薛义的处罚连同宋哲明一起,被从国家队除名,列入体育总局黑名单,终身禁止参加体育赛事,继续接受警方处理,去面对应负的刑事责任。
顾承炎得知的时候,正在训练馆肆意流汗,把精力强行扎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里,但听到的一刻,他到底熬不住,只想马上告诉音音。
他走出训练馆,站在无人干扰的二楼走廊,湿哒哒的手撑住窗台,重喘着拨通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听筒里风声呼啸。
顾承炎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清楚记得今天东北也会下雨,忙问:“宝宝,你在哪?”
秦幼音在风声中反问:“那你在哪呀?”
“在队里,”他低着头,被朝思暮想的轻柔嗓音磨得酸楚泛滥,“刚训练完。”
“哥,还在戒严,你不能出大门吧?”
顾承炎神经猛一跳,蓦地直起身:“你怎么知道的?!”
他怕她担心,明明没说过这么详细!
秦幼音笑得绵绵糯糯:“因为我刚问了训练中心的门卫呀,他还认得我是你家的,就照实跟我说了——”
顾承炎怔住,突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脑中嗡的大乱。
她软声接着说:“是我不好,没跟你商量就自己跑来了,以为能见你一面的,没想到会这样,门卫说了,特殊时期,解禁前不准外出不准家属入内,否则不问缘由,双方全当参涉禁药的抓起来。”
她明白,整件事有她暗中参与,抹掉痕迹已是不容易,小炎哥为了保护她,绝对不会破戒的。
顾承炎手腕不停打颤,嘶声问:“你到底在哪!”
秦幼音说:“我在训练馆对面的马路边上,你能不能上高一点?也许可以看见我。”
顾承炎紧闭了下眼睛,压住里面涌上的潮热,脚步错乱地冲上楼梯,三楼不行,有东西挡住,四楼也不行,还是不清晰,他屏息跑上五楼,扑到窗口,一眼捕捉到远处对面,那个纤瘦娇小的身影。
他张开口,喉咙里闷涨堵着。
玻璃有些脏,影响视线,他慌忙用手用衣袖去抹。
五楼的窗台偏高,他踩上去跪着,拉开窗子探出身,拼命想把她看仔细。
手机听筒里传出她欢喜的声音:“哥!我看到你啦!”
远处,女孩踮着脚站高,努力朝他挥手。
天地昏暗,马路上人海车海川流,全世界尽是无边无际的黯淡,唯有她身上的裙子如烈焰一般,刹那燃尽他的心。
顾承炎的手抓住窗沿,骨节嶙峋的凸出,泛出青白。
云层里有闷雷响起,雨点噼啪坠下。
顾承炎被雨淋湿,暗哑朝她大吼:“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