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谈谈情说说案 叶紫 3530 字 3天前

苏瑶自认定力不是极佳,却也不至于神魂颠倒,犯了花痴,她尴尬的挠挠头,斟酌的开口,没好意思把前台笑眯眯的小姑娘供出来,只说:“我和白律师约了见面,但是不知道他在几层,就自己上来了,要是冒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就是苏瑶?跟我过来吧,我就是白律师。”

他说完,转身离开,苏瑶这个时候才敢回头,刚才他并没有太靠近她,可她就是觉得不自在,有种画地为牢的心理压迫感,极其的不舒服。

苏瑶亦步亦趋的跟上去,看着他那青竹一般的身型和稳重优雅的气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自己刚才耿耿于怀的惊鸿一瞥吗!

气质清隽儒雅,进退有度,举止有礼,身型板正颀长,气场强大,只可惜,依旧没有看清脸。

苏瑶一路随着白律师往前走,到了电梯口,他伸手按了键,她探头瞅了一眼,瞧着他圆润齐整的指尖和纤长的手指,兀自感叹着,这手还真是漂亮,临进门之前,她张开手掌看了看自己不算短粗,但是和他比起来绝对称不上好看的手指,略显沮丧。

“苏小姐?”

白律师语气平淡的轻声提醒她,带着张弛有度,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绅士风度,但苏瑶透过指缝还是瞧见了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她贴墙钻进电梯,看了一眼他挡在电梯一侧的手,心中直感叹,这个白律师一看便是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不仅仅是后天培养出来的空壳子,应该是长期侵染在温文尔雅,有礼有节的氛围之中,才能练的现在这一身波澜不惊的本领,明明对她不满,却依旧没有任何一处失了风度。

出了电梯,白律师抬步左拐,转身的瞬间,苏瑶只觉得脸上一凉,也没在意,闷头在后头跟着,两人进了他的办公室,他顺手把她身边的椅子向外拉了一点,之后才转身坐到她对面,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刻意,这样细节之处的绅士风度估计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她也就欣然接受了,道谢之后落座。

“苏小姐简单说一下案子经过吧。”他开口,语气依旧清淡。

和人说话不直视对方是不礼貌的,苏瑶抬头,这才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原告是我们侦探俱乐部楼上的邻居,一个独居的男人,我经常往那边跑,所以见到他的次数不算少,但充其量仅仅是熟悉的陌生人,他每次见到我们,表情都特别不自然,像是窜街的耗子似的……”

“不要这样形容原告。”白律师低头记录着什么,眉眼低垂,落笔的字苍润规整,却每一笔都带着力透纸背的力道,和他的人一样,柔中带刚,他语气清淡,却似乎带了一丝不满,苏瑶窘迫的红了脸,极其尴尬,作为一个律师,看待案子都是公平公正,循规蹈矩的,绝不掺杂个人情感,她刚才的言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这让她很难为情,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如何更好地形容那样诡异的表情。

“……不过很形象生动。”

白律师写完,抬头看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从眼底眉梢到面部表情都透着冷漠和置身事外的疏离,苏瑶看着他深邃清冷的眼睛,实在不知道是该把这句话当成是一个冷笑话还是当成一种委婉的讽刺。

她尴尬的揉揉鼻尖,继续说:“不仅如此,这个人还是个严重的强迫症,不是爱干净整洁的那种,是那种病入膏肓型的,他每次下楼都要把楼道拐角处那几个箱子垒的整整齐齐的,要严丝合缝完美契合的那种,我亲眼看着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垒箱子,那种视死如归的垒,感觉能垒到天荒地老,简直不可理喻…”

说到这里,白律师忽然抬头看她,眉梢轻抬,眼睑微合,不是慵懒而是类似质疑的表情,他嘴角勾了勾,声线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对不起,打扰了你的控诉,你的意思是你不小心踢到了他的箱子,所以他一纸诉状将你告上法庭?”

“自然不是因为这个…”苏瑶话音未落,就见白律师轻轻扬了下嘴角,偏了脑袋,一手支着额角,一手在桌上轻叩,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虽未发一言,但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潜台词就是,知道不是你还废什么话!

“这只是他其中一处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还是他对待我们的态度,虽说我们并不认识,可他看我们的眼神不太对,并且有一次我朋友要上楼办事,恰恰跟在他后面,那个人一脸惊恐的吼我朋友,还说什么是不是我朋友在跟踪他,想害他,我朋友知道他有点问题,也就没多说,他一个人念念叨叨半天之后就回去了,我们还以为能相安无事呢,没想到就被人告了。”

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如此,虽然莫名其妙,可就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苏瑶也觉得哭笑不得。

白律师垂头思索着,目光落在别处,眼神看着沉稳宁静,却透着包容一切的深邃,苏瑶偷偷打量他,他果真没让自己失望,比起他浑然天成的气度,他的容貌更是不落下乘,明明是比女人还精致白皙的面孔,但是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睛,便瞧不出半分的阴柔之气,反而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亦或是阴寒。

从眼神里看不出东西的情况分两种,第一种,是太过浅薄,眼神寡淡,没有任何值得深究的东西在里面,第二种,是太过神秘,像海,看着波澜不惊,让人心旷神怡,可是暗藏着多少惊涛骇浪却不得而知。

眼前这个人,自然属于后者。

“这个案子没什么大问题,你主观行动上并没有侵犯他的任何权益,听你的描述,这个人不仅有强迫症,还有被害妄想症,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不构成上诉理由,所以法院调查之后是不会立案的,这个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听他这么说,苏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想着自己根正苗红的好公民形象又得以树立,心情大好,便问道:“白律师,您看我应该给您多少钱呢?”

说钱特别庸俗,不衬他的仙风道骨,可是无奈她不懂他们的行话,总不能等这仙人自己开口。

“这次就算了,我其实并没有出力,并且托苏小姐的福还得知了自己这么多年竟天天视死如归,恐怕也是病入膏肓,这也算是一种报偿了。”

白律师靠在桌沿上,手中捏着一个通体翠绿,芯里却流光溢彩的珠子把玩,表情似乎放松了一些,那结了霜的面孔上落了层温和的柔光,看着也没那么冷淡了,看着他这样亲民的表情,苏瑶反而没那么多顾虑了,不准备把心里的疑惑藏着掖着,开口问道:“什么意思啊?”

白律师没说话,冲着她身后努了努下巴,苏瑶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满头冷汗。

她身后是一排书架,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架,而是特制的九宫格的造型,每一个格子里放同一种颜色的书籍,按照颜色的深浅渐变和书籍的厚薄大小整整齐齐的码着,每一格里都是九本,书籍的高低走向成左右对称向两边散开,精妙严格的近乎完美。

强迫症。

她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冷汗唰唰的往下冒,若不是在他身边莫名紧张不敢左顾右盼,她又怎么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难怪后面听他语气越来越不满,表情也没之前淡然了,奈何,已经打了人家的脸,总不好欲盖弥彰的上去揉一揉,苏瑶没敢回头,硬着头皮说了句:“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白律师不要介意。”

说罢,她猫着腰赶紧溜出去,开门的时候后腰还撞在了门把手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她贴着墙跑,想起了她形容那个怪邻居的词语。

窜街的耗子。

她和他,是一窝的。

下了楼,她才松了口气,瞧见那依旧保持同样笑容的前台小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好,你不是告诉我白律师在六楼吗?可是白律师的办公地点不是六楼啊,我擅自跑上去,他似乎挺不高兴的。”

小妹的笑容纹丝不动,没有她预想中的惊诧,小白牙一露,轻快的说道:“我只是说白律师刚才在六楼,也没说他在六楼办公。”

苏瑶今天尴尬了太多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楼上的惊鸿一瞥,白律师的不悦,以及甩在她脸上的水珠,各种细节联系到一起,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敢情她长得比较像大早上来找刚洗完澡的白律师、不干正事儿的小妖精?

出了写字楼,依旧是艳阳高照,不管是那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前台小妹,还是那个惊为天人的男人,一切都在这里终结,与她毫无瓜葛了。

坐上出租车,陆霖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她接起来,那头人声嘈杂,他的声音听起来急切而担忧,“小苏,你没事吧?是不是收到传票了?你不要害怕,我问过律师了,他说没事…”

“因为我主观行动上并有侵犯他的任何权益,不构成上诉条件,所以大可不必理会他的自说自话。”苏瑶顺嘴接茬道。

那头的人一顿,疑惑的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瑶想起白律师精致冷硬的面容和周身雍容华贵的气度,莫名的有些失落,顿了一下才说:“因为我也请律师了,刚从律所下来。摊上这种事,谁都得着急。”

陆霖没有注意到她的意兴阑珊,只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个劲的说:“好好好,你没事就好,我就怕把你吓到了。”

苏瑶没心情和他瞎白话,挂了电话歪头靠在窗户上,想着那白律师并非什么达官贵人,或者明星偶像,但是偏偏那气度清高的像是平地拔高了三千尺,让人不自觉的抬头瞻仰,这样高傲的人注定离她太遥远,唉……不提也罢。

坐车路过侦探俱乐部的时候,苏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司机停了车。她付钱下车,顺带着给陆霖打了个电话,让他也过来,他们劫后余生,理应好好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