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若将这事儿摆在明处,皇室占不着道理,容易被捏着短处,只能暗中下手。
一声惊雷伴着骤雨打了下来,路人以手掩头步履匆匆,一把油纸伞穿过王府后门的窄巷经过,撑伞人步子一顿,停在了王府后门处,与门旁站着的守卫说了几句话。待放行后入了王府里头的檐廊,来人便收了伞没了笑,脸色凝重地往清秋院去了。
不说王府内外,便单是一个王府里头那也分成好几个世界。
清秋院里,谢琰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望着急雨。听完了来人所述,他摆了摆手将人遣退,兀自折去了内室。
除了雨水点地,院子里几无声息。
热闹的地方也有。
芳兰院里,赵姨娘正憋着一口气。
早上在林淼那儿大大出乎了她去之前的预料,不仅是没有气着林淼,反而被他和雪娘夹合起来戏耍了一番,如今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赵姨娘已经两个月没得到陈宁宠信,在下人面前自然也就没有前头那么得脸,虽说还是吃穿不愁,然而距离赵姨娘夸口的日日燕窝差得远了。她手上存着的几两上品燕窝是自己都没舍得吃的,如今却要送给林淼,难免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可这还不能不送,要不然不仅受气,面子都没了,赵姨娘肉疼了半天,还是得打肿脸充胖子,让人送了二两燕窝去给了林淼。
她这边气了,林淼那边却是喜气洋洋的。
璧如爱不释手地盯着燕窝看了许久,盘算着每天给自家公子吃一些来滋补身子。
林淼却完全不是这个打算,他拿着燕窝就觉得自己是拿着钱。让他吃?那多亏啊,林淼自己可不舍得吃。
他让比如将燕窝收好,等明天天气放晴后就出府去找个药铺之类的地方将燕窝给卖了。
璧如听了大为心疼,却又拗不过林淼的意思,只能撅嘴嘴巴将燕窝收好,转头去厨房盯着婆子做饭。
林淼在屋里盘算起自己的后路来。
他原本以为林淼已经是被忘到天边的人了,陈宁身边又不缺莺莺燕燕,辞行算不上多难,谁料陈宁反倒不放行。
林淼叹了一口气,若这不是王府,他不辞而别也就不辞而别了,然而偏偏这是一地之王的地界,原身预定的死法又吓人得很,他怂包一个,脑袋上却悬着无数把小刀,唯恐一步走错或者一句话说错就惹了男主们不开心。
直接砍头也行啊,偏偏是凌迟加分尸,林淼光是想像一下就觉得自己全身痛,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他趴在小几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在封建社会里连做个普通怂人也好难啊。
不过林淼性格里的乐观成分又让他转念觉得以后不是没有希望。不管燕窝卖了能得多少钱,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辞行没有用,那他就不往男主们面前凑,飞蛾扑火的事儿也让别人去做,他绝对是没有要打扰男主们感情发展的意思啊。
再放宽心一些,林淼觉得就算是实在走不掉,那将这王府小院当作自己的栖身之地,自己再去外头找一找赚钱的法子,这就好像是在北京打工借住故宫一样,故宫还给他包食宿,从这个角度苦中作乐地想一想,其实也还行。
日子久了,说不准陈宁还得觉得自己吃了亏,到时候赶他走都来不及。
林淼自己想到这儿,乐出了声,将忧虑也先放到了一边。
这个时候愁死也没太大的用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吃好喝好身体好才是上策。
雪娘那日是见了陈宁对待林淼的态度的,本还有些忧虑,然而跟着赵姨娘去了林淼那儿一趟以后,忧虑却没了大半。
赵姨娘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蛋,林淼就是个眼界低脸皮厚的傻子。根本不消用什么手段,光是让晋王瞧瞧他那穷酸样便该招了嫌弃,根本翻不出水花来。
姨娘们怎么看自己,林淼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老婆。
一觉睡醒果然是个大晴天,林淼吃了早饭便带着璧如准备出门看看。好在他现在虽然走不了,可身为男子,比那些姨娘们多了个出门的自由,不仅没人拦着,还给准备了马车。
即便那马又瘦又老,马车也旧得掉漆,可好歹给配了个车夫。
林淼坐在车里从窗户往外看,打量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万事皆新鲜。
到了城中主街上,林淼从马车上下来,又客气地与车夫约了来接人的时间,车夫应下,自个儿驾车先回去了。
主街从东到西贯穿了晋地的京城,也是往来商业最热闹的地方。这会儿辰时将过,街上来往人流不断,街道两边的铺子也都已经开门迎客。
林淼带着璧如找了一家药铺,进去先问了燕窝的价格。
伙计拿出三种燕窝,价格从五两到五十两,林淼仔细看了,确定赵姨娘给的果然是好货,这才将燕窝拿出来表明来意。
伙计听他不是来买而是来卖的,倒也没变脸色,只是将自家店里的燕窝先收了起来,将林淼请到一旁后去喊掌柜。
掌柜出来后笑脸迎客,拿过林淼手上的燕窝后当即给出了收购的价格:“的确是上品,二十两银子吧。”
前面伙计拿出来的上品燕窝换算重量少说也要五十两,这猛一下折下去这么多价格,掌柜这还能脸色不变,林淼也佩服他这做生意的本事。
“少说四十两。”林淼伸出四根手指。
掌柜还是笑脸,他摇摇头道:“收了这个,卖不卖得出去还不好说,我不能亏了啊,这样吧,若是公子诚心要卖,那我也就诚心买了,再加五两,一共二十五两,再多就不行了,若是公子觉得不成,那去别家店里问问再回来也行。”
林淼不懂行,也打算去别的铺子里问问,便点了点头道:“那先谢过掌柜了,我再看看。”
二十五两已经是不少了,放在京城里也能租个小院抵上小半年的租金。林淼转了好几个药铺,得到的价格均没有高过头一个的,璧如跟着他已经要走出满头大汗了,就这样还拼命让林淼走在阴凉处。
林淼有些心疼璧如,狠了狠心不再比较,折返回去将燕窝给卖了。
二十五两银子还挺沉,林淼贴身放好,只留下五两碎银子挂在荷包里头。
正午时候街上的人少了些,饭馆里的人却正多。
林淼带着璧如进了一家饭馆,楼下吵闹人杂,璧如跟在林淼后头,不少男人明里暗里打量着她。林淼有些不喜,想了想手上也是难得有钱,干脆就带着璧如上了二楼的雅间里,与外头隔开去。
雅间开了两扇窗户,一侧对着街道一侧对着运河码头。晋地的都城早年是因运河而形成聚落,城墙之外就是往来繁忙的码头,而自从谢琰取消了数道抑商的政令后,码头的往来的商船便越发增多,每日进货出货途径此地的商船无数,码头上光是搬货的工人就数不胜数,中午休息吃饭时是最热闹不过的。
饭馆里的菜不算便宜,不过难得出门一趟,林淼也不想扣扣索索,他点了两荤两素加一个汤,伙计记了菜名,笑眯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