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夫婿话中的疑惑,刘玉芝凉凉道:“春喜是我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对我有用处,你认为我不想把她给你,特地划伤她的脸?要不,你自己派小厮去柴房那边问问好了。”只要愚蠢的主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呢!
何俊华立刻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我的夫人,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怀疑是你下的手呢?”他出生官宦世家,后院是什么样的他心里有数。他以后会防着玉芝对紫嫣不利,不觉得玉芝会对不触动她利益的陪嫁丫鬟动手。
“春喜的脸我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刘玉芝道,一脸贤惠模样。春喜看脸买药的的六两银子她出了。
“大夫怎么说?”何俊华关心道,希望别真的破相。
刘玉芝惋惜道:“她脸上的伤疤肯定会留下,而且会很明显。大夫还说,宫里御药房可能有去死皮长新皮的灵药。”笑了笑,她促狭道,“要不,你请老夫人进宫求容嫔娘娘,求她赐一盒给你中意的通房丫鬟用。”容嫔是何御史的嫡妹,是何俊华的姑母。
何俊华哑然失笑,“求娘娘赐药给一个丫鬟用?你真会说笑。”何家姑娘在宫里只是个嫔,就算老夫人自己脸上受伤,也不敢进宫求药。
春丽低头听着,为春喜失去这个机会而难过,也为姑爷的凉薄心寒。
她有过小姐不送春丽可能会把她送给姑爷的想法,不过很有自知之明,她容貌只算中上,姑爷不会太喜欢她,她终其一生也就是个通房丫鬟,一直伺候小姐。姑爷性情凉薄,早上还说要提前收春喜做通房,用春喜的清白身子破除流言,晚上听说春喜破相,连说请个好一点的大夫重新看看的话都没有。一向聪明的春喜肯定是因为早就看出姑爷的本性,所以才会不愿意。可惜她们两个都是签了卖身死契的陪嫁丫鬟,没有任何自由。
“大人,今天早上我们说的事……”刘玉芝问道。
“再缓一缓。”何俊华道,他总要看看春喜的伤情以及她之后恢复情况而定。再说了,春喜除了面容秀美,身段也很婀娜,晚上灯火一熄……一个通房丫头而已。
“还是由大人做主。”刘玉芝红润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玉芝,紫嫣抬妾之事是由你操持的。”何俊华道,“这是你在我何家经手的第一件内事,希望你别出错。”
“大人放心。”刘玉芝温良恭顺地说道,“留香院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有过生养经验的媳妇婆子都已经住进院子了,就等紫嫣姑娘进门。”
从前朝开始,纳妾就有了正式的仪式。纳妾第一要有媒人从中说和,第二要订立纳妾契约书。她夫婿纳妾这种事情公公婆婆是不会亲自过来庆贺的,公公的那三个妾室,没有资格让她这个大夫人请,三个小姑不适合参加内宅纳妾仪式,所以她们夫妻可以请的只有妯娌二夫人和已经成年的兄弟二公子三公子。
夫妻俩在房中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一等丫鬟雪晴悄悄走进来对春丽通报了一下。春丽立刻道:“小姐,姑爷,晚膳已经领来了,你们可以用膳了。”
何俊华微微颔首,率先走出房门来到外面的厅房。刘玉芝伸手拢了拢发髻,抚了抚髻上的金玉钗环,有春喜陪着走出房门。
“姑爷,小姐。”站在外面等候的春喜等他们出来,立刻福身。
何俊华特地扫她一眼,发现她和往常一样,微微低头。由于他个高她个矮,她只要微微低头,他便无法看到她整个面容。
“大公子,大夫人。”外面的丫鬟婆子看到大公子大夫人出来,立刻行礼,然后各就各位开始摆膳。
春喜等两个二等丫鬟端来热水和毛巾,马上上前帮忙。
何俊华是大家公子朝廷命官,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打量春喜的脸,不过非常巧,春喜半转身,正好把受伤的右脸正面对他。
何俊华飞快而仔细地端详春喜的脸,发现她的脸颊有一道一指多长的伤口,伤口上涂着一层黑色油膏,还隐隐可以看到裂开的伤口。这么大的伤口他只在一些武夫脸上手上看到过,看来,春喜伤口愈合后,会留下一道很明显的疤痕。
她漂亮白嫩的脸只能看半个,红袖添香……
何俊华心中有些叹气,就算以后他心血来潮要收她做通房丫鬟,也只能黑灯瞎火。
刘玉芝从探出房门就关注着何俊华的神色,立刻看出他暂时对春喜没有兴趣了。
春喜虽然低头伺候着小姐姑爷,但眼角余光关注着小姐的表情,看到小姐表情由些微紧张变得如释重负,知道姑爷暂时打消了收她做通房丫鬟的念头。她噩梦中的命运暂时改变了。
“春喜,你脸上的药膏气味混到饭菜香气里了。”刘玉芝不悦地说道。
春喜立刻一福身,道:“小姐见谅。”说着,她快速退出厅房,站到外面去。
春丽心中有些难受,但不敢多迟疑,立刻开始伺候小姐姑爷用膳。
之后,春喜端茶送水都在门内,由春丽和雪玲接过去伺候小姐姑爷。
用过晚膳之后,何俊华喝着茶,道:“春喜,你的事情老夫人那边已经知晓了。老夫人身边的人替你说好话,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以后要严守规矩,不得和外男有半点牵扯。”等这丫鬟脸上的伤好了他再看看,然后选个日子给她开脸,收进房中。书房红袖添香不成,夜晚软玉温香还是可以的。
站在门边的春喜立刻躬身道:“是。”只要不成为姑爷小妾或者通房,她便不会被小姐去母留子,她就此在后院伺候小姐,等待过个十来年,她年华老去,在小姐高兴的时候提出自我赎身,也许就会被允许离开返家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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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你们知道吗?”御史府前院专门供侍卫们休息的耳房中,那个婆娘在后院厨房帮工的林侍卫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向周围的同伴招手叫道。
“知道什么了?”
“你又听到什么新鲜事情了?说出来让大伙解解闷。”
“快说,快说。”
侍卫们喝茶的、擦刀的、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还有正在掰手腕较劲的两个侍卫,纷纷转头望向他,等待他说话。。
林侍卫摇着头道:“后院传消息,那个春喜丫鬟先是被关进柴房挨饿,然后毁容了。后院好多娘们都为她可惜。”
“春喜丫鬟?不就是前几天和赵哥闹出流言的丫鬟吗?她怎么毁容了?”手中拿着茶杯的侍卫惊讶道。
掰手腕的两个侍卫相互望望,其中一个道:“这还用说,被毁容了。”春喜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敢毁她容的只能是大夫人。这婆娘们狠毒起来,大老爷们也要甘拜下风。
“啧啧啧。我有一次陪着御史大夫,隔着老远看到过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她们都很年轻,毁容的话这辈子彻底完了。”喝茶的侍卫摇着头道。毁容的丫鬟这辈子别想配人了,估计会在大夫人的院子中做个二三等下人,然后熬成管家姑姑或者粗使老婆子。
擦刀的赵明堂面上表情不变,双眸流露几丝愕然。
那有勇有谋的丫鬟在向他表白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后果?他第一次听到流言觉得自己被算计,心中生气,一时忘了考虑流言未必能逼他生米煮成熟饭,反而使她的闺誉没了。
她的脸真的是大夫人下的手?不对。官家夫人个个要名声,不敢在丫鬟还在风头浪尖的时候对丫鬟下狠手。估计,还是那丫鬟不想成为姑爷的通房,被逼急了,自行毁容。做事果断!
赵明堂敬佩起春喜来。可惜是个丫鬟,命比纸薄,虽然一开始想到的办法可行性很高,可惜遇上的是他。
唉,他考虑不周,害惨了一个姑娘……
赵明堂心中升起微微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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