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不是我说,你若是在场,肯定也忍不住想打死他!”
“我就知道,他肯定没做人事才会挨了你的打。”罗翠微正替他擦着衣襟上的酒渍,闻听此言不禁将巾子捏得发皱。
顿了片刻,见姐姐确无责怪自己打人的意思,罗风鸣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我姐就是这样好,对错分明……”
“去去去,出息,”罗翠微将捏皱的巾子拍在他胸前,“你和高展都动手了?”
罗风鸣性子偏文弱,那高展瞧着也不像是个能打的,即便这两人都动了手,罗翠微也不信张文平能被伤得多重。
她心中忍不住咬牙啐道,白白便宜那人渣,打轻了。
罗风鸣乖乖接过巾子,低头继续擦着衣襟上的酒渍,“嗯,都动手了。后来京兆府对我俩都判了罚银,我就一并交了。他说,怕事情传回家要被他公父家法伺候,就叫着我一同上聆音楼先喝些酒壮胆……”
“你倒会替自己找补。若你当真只是陪他,为何不敢让你的随侍往家里带个话,只是赶他先回去?”罗翠微横他个白眼,心知肚明地“呿”了一声。
这小混蛋罗风鸣,还特意交代了那随侍,不许告诉家里他躲在聆音楼呢!
“人家高展是公府的小公子,当街打人被抓有失贺国公府家门体面,这对他自然不是小事。可你跟着瞎躲什么?!”
罗家虽号称京中首富,可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经商之家,富而不贵,与三教九流的往来都不算少,哪有公府侯门那样大的体面讲究?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过是家中子弟打架斗殴被京兆府抓了个正着,这种事便是传个满城风雨,最多被人当笑话在背后讲上几天也就过了,落不了罗家多大面子,
罗风鸣惭愧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着二姨她肯定会上家里闹嘛,一时胆怯,就跟着躲了……往后绝对不再躲!”
“原是张文平不做人事,打了他也是你占理,”罗翠微食指在他脑袋上重重一点,“若先装模作样向二姨道个歉,再大大方方将事情说开,她再护短也没脸翻天。倒是你这一躲,多心虚似的,可算给她递了梯子好上房揭瓦了。”
罗风鸣受教,频频点头,越想越觉得长姐说得对。他并不是个张狂性子,今日的冲动之举还是长这么大头一遭,当下忍不住就慌了。
若他能早想明白这一层,今日这事也不至于闹出这样大动静。
两姐弟并肩在冬日的暮色中徐步归家,初上的华灯将两条身影扯得又细又长。
罗翠微正色望着前路,缓声轻唤,“罗风鸣。”
罗风鸣一个激灵,腰背挺得笔直,转头看向她。
“你今日虽事前冲动鲁莽,事后又没有及时担当善后,”她并未回视,边走边扬起了笑,“可你路见不平能仗义出手,这很好,没错的。”
罗风鸣怔在原地,眼中浮起淡淡水光。
片刻后,他笑着又追上她的脚步,邀功似地将脸往她眼前凑:“那你还是我姐不?还有我这种破弟弟不?”
“列祖列宗在上,”罗翠微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罗翠微的弟弟,那可一点都不破。”
****
姐弟俩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暗,之前去张家登门致谢的夏侯绫都回来了。
待罗风鸣好生沐浴梳洗一番,吃过晚饭,三人便在罗翠微院中的书房里就着热乎乎的甜汤谈话。
夏侯绫抿了抿唇,笑道:“我去的时候,张家表少爷就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我听着那嗓子分明中气十足,看样子风鸣少爷下手还是轻了。”
方才吃饭时,她已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张文平是半点也不同情。
罗风鸣举着小银匙在甜汤碗里搅了半晌,抬眼看了看长姐,又看看夏侯绫,尴尬地清清嗓子,“若不,明日我再去张家一趟?”
他自己惹出的事,却连累无辜的夏侯绫登门去赔笑脸,他这会儿想想也觉得自己早前确实失了担当。
罗翠微小口喝着甜汤,对他这想法嗤之以鼻,“阿绫既去了,就算是我亲自去过,你又再去做什么?张文平人渣一个,还不配咱们家给他那么大脸。”
夏侯绫也道:“翠微今日不过是体谅卓家二姨为母之心,也免得夫人在娘家人面前为难。我去赔个笑脸听几句抱怨,是给卓家二姨面子,可没认咱们家在张文平面前有什么错。”
不得不说,夏侯绫确实是很了解罗翠微心思的人。
罗风鸣茅塞顿开,高高兴兴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拿手背抹抹嘴,又问:“姐,那你快说说,怎么再不落把柄的教训他?花钱找人偷偷打他一顿?”
“一顿?”罗翠微哼哼笑,“我找人连着打他三个月!不打死不打残,偏就是追着打。只要他敢露头,不打通他任督二脉不算完。”
她本就是个护短的性子,再加上这事若追根溯源,罗风鸣是没错的。
今日既被京兆府抓去罚了,又碍着情面向卓家二姨服了软,算罗家吃了个小小闷亏,若不找补些回来白受下这口气,她就不是罗翠微了。
罗风鸣哈哈笑得直拍桌:“这话说得,怎么跟个小地痞似的?你上哪儿找打手去?”
若是用罗家自己的人,那不还是有把柄么?
“也是,必须是信得过又靠得住的人,下手要有轻重,若被京兆府抓住,也不会将咱家抖出来的那种,”罗翠微有些苦恼地抿了抿唇,放下甜汤单手托腮,“好在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白天才和他杠上,若后脚就有人找他麻烦,任谁都想得到是怎么回事。”
三人合计半晌,一时也没想到最恰当的打手人选,便只能先将这事搁一搁。
各自回房歇息之前,夏侯绫细心地提醒道:“翠微,你明日不是要带司厨去昭王府吗?跟厨院都交代了?”
罗翠微懊恼一拍脑门,赶忙转往厨院去。
张文平那渣渣算什么?眼下罗家的头等大事,是攀好昭王府的交情才对。
****
翌日直到过午,罗家的七宝璎珞暖轿都没有出现在昭王府门口。
在后殿小校场练武的熊孝义神思不属,见缝插针地往府门口跑了十几趟,每一次都是失望地耷拉着大熊脑袋悻悻而返。
他频频来回穿梭的动静惹得云烈也无端跟着心浮气躁,在他又一次蔫头耷脑地站回兵器架旁时,忍不住将手中的擦汗巾子砸到他丧气的脸上。
“你很闲?”云烈冷眼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