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见祁阳王震怒,不由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便砰砰地磕起了头,只他心中却不甚害怕。
他家少爷可是郡王的命根子,他又是伺候少爷多年的,如今少爷病着,郡王怎么会发落了自己给少爷添堵呢。
重山只当祁阳王是在早朝上遇了什么烦心事儿,不过训斥自己两句便罢了,谁知祁阳王却突然沉声道:“不知悔改的东西,你平时就是这么伺候三少爷的?来人,拖出去直接发卖!”
重山简直难以置信,浑身一抖,这才知道怕了,只他还没求饶,后头跟着的管家张白已经示意人上前堵了他的嘴,将人拉了下去。
张管家见祁阳王大步往前院书房而去,而不是往三少爷的明津院不由也大为奇怪,紧步跟上,犹豫了下还是道:“三少爷那边……”
张管家是府中的家生子,张家是用了几辈子的老人,张管事是祁阳王的小厮出身,一直忠心。
如今竟然连他都为三少爷说情,祁阳王脚步顿了下,瞥了眼张管家,道:“三少爷吐了就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再看,寻本郡王又有何用?”
张管家被祁阳王一眼瞧的心中咯噔一下,忙应了声,吩咐小厮拿了郡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
这厢祁阳王已进了书房,唤了长随刘知善来,问道:“前几日吩咐你查定安侯府的事儿,可办好了?”
刘知善忙将一叠子写好定安侯府情况的纸张呈给了祁阳王,道:“这些都是定安侯府的情况,只是时日尚短,一些隐秘事属下一时半刻未曾查到,还请郡王宽限两日。”
祁阳王点头,一面翻开着纸张,一面摆手示意刘知善退下。
祁阳王没看两页,外头乔侧妃的大丫鬟如墨便在外头求见,被人带了进来,那如墨便跪在地上哭着磕头道:“郡王,三少爷晕了过去,病情反复的厉害,侧妃六神无主吓得也晕了过去,请郡王到明津院看看吧。”
祁阳王到底放心不下,闻言蹙眉忙站起身来往明津院去。他到时,院子里丫鬟来来去去的奔走,屋中隐隐传来哭泣声。
祁阳王进了屋就见乔侧妃坐在床边,正拉着三少爷萧敬亭的手抹着眼泪,瞧见祁阳王进来,乔侧妃站起身来,哭着便往祁阳王怀中扑。
乔侧妃今年已有三十五六的年岁,只她保养的好,如今瞧着倒似不足三十的美妇。体态风流,容貌娇柔清丽,这般年纪的女人撒娇装柔软哄男人怜惜,多半会令人觉得违和,弄巧成拙,可乔侧妃做来却只让人感到韵味十足,楚楚可怜。
她扑到祁阳王身前便揪着祁阳王的衣襟直掉眼泪,声音楚楚颤抖的道:“爷,亭哥儿……”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眼珠若掉线珠子般滑下了白净的面庞,无助的可怜。祁阳王瞧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声无息的庶子,到底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自两个嫡子没了,这近十年来他更是将慈父心都放在了这个庶子身上,此刻难免担忧。
一面安慰着乔侧妃,一面恼火地又令人去请太医,待得太医到了,一番请脉开方,祁阳王又眼瞧着丫鬟熬了药,乔侧妃亲自一点点将汤药喂了,看着萧敬亭睡,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祁阳王和乔侧妃移步西次间中说话,乔侧妃压了压湿润的眼角,满心忧愁道:“爷,亭哥儿身子骨这般不好,如今这病情又起了反复,妾想着是不是也该给亭哥儿娶上一房妻室了?一来丫鬟们伺候总归没妻子尽心,再来,亭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身子这样,早日娶妻也能早日为祁阳王府开枝散叶。妾知道说这些逾越了身份,姐姐才是亭哥儿的嫡母,亭哥儿的亲事也正该姐姐操持,妾没有资格插手,可姐姐如今也身子不好,妾也不敢去烦扰姐姐,可亭哥儿如今都快二十了……”
祁阳王闻言蹙了下眉,道:“夫人身子不好,一早便将亭哥儿的亲事靠给了爷,是爷觉得亭哥儿身子不好,怕成亲早了少年夫妻难免情热,身子亏空的愈发厉害,这才到如今没说亲事。”
其实早先祁阳王想着为庶子请封世子,可对老妻那边实在有愧,他又想着等庶子做了世子再说亲事,方能说上门好亲,这才将成亲之事拖延了下来。
只是如今事情有了变故,祁阳王自然不会再将这等想法说于乔侧妃。
乔侧妃也是料想到了祁阳王的意思,这才有方才催促给儿子成亲的话,她其实是在催促祁阳王早日为儿子请封世子,也好早日定亲。
“爷,妾并无埋怨姐姐的意思。”乔侧妃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一脸的无措,见祁阳王看过来,她咬了咬唇,方才又道,“妾只是……只是前几日到礼部尚书家中参加赏花会……”
乔侧妃说着,见祁阳王未曾露出不悦之色,一直在认真倾听,这才放开了话,继续道:“妾见着了吏部尚书夫人郭氏,还见到了她的嫡次女,那孩子品貌都好,郭氏也似有亲近之意,妾是觉得尚书府似有结亲的意思。”
乔侧妃的话令祁阳王眯了眯眼,吏部尚书府乃是顶尖权臣的府邸了,嫡次女虽说不如嫡长女那么尊贵,可却也是嫡出。如今萧敬亭这样的身份,却是万万般配不上的,也就是萧敬亭册封了世子,尚书府怕才不会介意其庶子的身份将嫡女嫁过来。
乔侧妃说这话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祁阳王目光微沉盯着乔侧妃,直将乔侧妃盯的浑身发毛,神情有些僵硬下来,祁阳王才豁然站起身来,道:“亭哥儿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侧室能操心的,且好好照顾亭哥儿,旁的不必多想。”
他言罢转身便出了屋,乔侧妃面色微变,揉着手帕眼见祁阳王的身影消失在屋中,她才咬牙招呼了身边大丫鬟如墨,低声道:“前些时日夫人突然出门到振威将军府去到底是为了何事儿,你再想法子去探听!若是实在探听不出,便弄清楚郡王妃在将军府见了什么人,将军府可去了什么客。另外,庄子那边,再派两个人过去盯着,务必弄明白郡王妃到庄子去干什么!便是用金银砸,也要将这些事情弄清楚来回我!”
她觉得府中当真要有大事发生了,郡王的反应越来越古怪,郡王妃更是,好端端的礼佛怎就出来了,郡王妃是那日郡王频频到正院后便开始古怪起来的,当日正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郡王和郡王妃说了什么。
想不明白,乔侧妃只觉抓心挠肺的难受。
那厢祁阳王刚出了明津院,张管家便迎面脚步匆匆过来,禀道:“郡王,靖王世子前来拜见,老奴已经令人将人迎到了前院书房奉茶。”
祁阳王和秦严倒也打过些交道,毕竟两人都是带兵的将领,平日也有些来往,闻言倒没表现出奇怪来,只点了下头便大步往书房去。
书房中秦严并未落座,只站在屋中望着房中的沙盘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冲快步进来的祁阳王保拳见礼,道:“听闻府上三少爷又病了,这会子前来实在是搅扰了。”
听秦严这么说,祁阳王便有些面色讪讪,对体弱多病闹得满京城人都知的庶子有些不喜。
祁阳王府乃是军功起家,这么个多病的儿子怎么撑得起门面,只怕如今不知外头多少人都在取笑祁阳王府呢。
“犬子多病,见笑了。”祁阳王抬手请了秦严落座,下人奉茶都退了出去,方道,“秦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拜访郡王府怕是有事吧?”
祁阳王和秦严都手握重兵,平日里虽然有些交际,可却并不好交往丛密,免得惹得帝王心疑,故此秦严今日登门,祁阳王虽不很惊异,可也知道秦严不会无故前来。
祁阳王是个豪爽性子,秦严也不多绕弯子,神色清冷开门见山地道:“晚辈心仪一名女子,想要聘其为妻,特来告知郡王。”
祁阳王那边端起茶盏刚刚饮了一口茶,听秦严说出这么一句来,差点没将茶水喷出来,憋着咽下去,却是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他是真不明白,秦严看中了谁要娶谁,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特来告诉他,他又不是秦严的父亲长辈。
祁阳王嘴角抽了抽,盯着秦严,见他面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祁阳王愈发不知所谓起来。
他想秦严看中的那女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靖王不同意,秦严想找他去劝说靖王?可这不对啊,一来他和靖王也没多少交情,再来秦严看中谁都该寻宫中太后去,寻到祁阳王府干什么。
见祁阳王半响不接话,秦严道:“郡王不问问晚辈心仪的女子是何人吗?”
祁阳王听秦严这般问,愈发狐疑纳闷起来,道:“难不成那姑娘本郡王识得?是我萧府旁支府邸的姑娘?”
秦严却摇头,勾唇道:“并非旁支姑娘,正是郡王府的大小姐。”
祁阳王子嗣不丰,只得了三个儿子,府中根本就没姑娘,倒是祁阳王有个嫡出的妹妹,老祁阳王在世时,府中下人都称呼他那妹妹大小姐,可后来妹妹被册封平阳县主,下人们便都改了称呼,而且如今他那妹妹孙女都满地跑了啊。
可除了妹子,祁阳王府哪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祁阳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件荒唐事,说有个富户人家的公子哥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府上一个管事妈妈,不顾管事妈妈比他年长二十来岁,硬是将那管事妈妈纳成了妾室,还宠爱的很。
想到平阳县主如今四十出头,保养却不错,瞧着也就三十来岁模样,颇为雍容端方。又想到秦严一向是个不拘礼数,肆意妄为的人,祁阳王脸色涨得通红,一时盯着秦严目瞪口呆,如遭雷击,喘着粗气儿道:“什么大小姐,郡王府里没有大小姐!来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