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芷兰得谢太妃的喜欢,可她毕竟不是什么王府郡主,太妃又年纪大了,不定什么时候便没了,谢芷兰没有娘家依靠,谢家又是罪臣之家,想要嫁个好人家并不容易。
故此如今都已经长到了十七岁婚事还一直拖着,如今听靖王这么一提,谢太妃便动了心思。
这样确实是个好去处,谢太妃虽然对秦严各种不满意,可是抵不过秦严是未来王府当家人的诱惑啊,嫁了秦严,谢芷兰将来便是靖王妃,谢氏也算是有了些指望。
太妃以前没想到这里,不过是觉着秦严克妻,又不是个体贴人,她真心疼爱谢芷兰故此便没往上面想。此刻听靖王一提,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秦严确实不是体贴人,可另一方面,秦严那样的人只怕将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妾室,更不会随便就怜香惜玉地为妾室出头。
这样一瞧,谢芷兰嫁给秦严,又有自己照看着,说不得将来日子过的会极为顺心如意呢。
谢太妃当即便道:“嗯,我看这门亲事不错,亲上加亲,兰儿是个懂事的,将来也能规劝着些世子,不错不错。这样,锦绣,你这便去唤了兰儿过来,我且问问她。”
丫鬟锦绣应了,片刻谢芷兰便进了花厅,谢太妃屏退了丫鬟拉着谢芷兰的手道:“眼见着你也十七了,这亲事原该你父母为你做主,可如今……你长在祖母身边,祖母想为你做这个主,不知道你可愿意听从祖母的?”
谢芷兰顿时便红了脸,她没出生时谢氏一族便遭逢了巨变,她出生便没体会过玉堂金闺,仆妇成群的生活,跟着贬为庶民的父母当时虽然有太妃帮衬着,日子说不上吃不饱穿不暖,可也算清苦的,后来被接到了王府,才真正见识了富贵荣华。
这些年她为了能好好呆在王府不被赶出去,免不了谨小慎微,处处讨好太妃,靖王妃,郡主等人,如今眼见年纪一日日大了,她心中的惊慌也跟着一天天变大,日夜不宁。
她怕离开王府,更知道凭借自己罪臣之后的出身根本说不来什么好亲事,可她如今已经离不开王府的富贵荣华了。
前些时日靖王妃将她叫过去,已经透出些意思来,对于嫁给秦严,她却是愿意的。
毕竟秦严的身份摆在那里,且他便是日日带着个面具,可身姿却挺拔俊逸,虽然气质冷凝,可谢芷兰却并不觉得这有时候不好的,男儿在战场上呆久了身上带着些煞气又如何,她反倒觉得这样的男子更有男儿气概。
而且,她相信就是这样的男儿郎,一旦动了心,便一定会热情如火,她若嫁给了他,也许他便会接受她,从此夫妻和谐,琴瑟和鸣。
再来,比起那些从没见过秦严,却只因那些传言便对秦严退避三舍的闺秀们,谢芷兰到底是见过秦严的人,而且一来二去,她也没出什么意外,故此对秦严,谢芷兰便多了两分好奇和爱慕,少了那么一点惧怕。
如今一听谢太妃的话,谢芷兰当下便小鹿乱撞的红了脸,咬着唇瓮声瓮气的道:“祖母说的什么话,我是祖母养大的,我的亲事……自然,自然是该当祖母为我做主。”
她说着便羞地欲起身离开,谢太妃却拉住了谢芷兰的手,笑容满脸,打趣着道:“既如此,那祖母可便做这个主了,你瞧着咱们靖王府的世子爷可不委屈你了吧?”
谢芷兰顿时心中一跳,脸色更加晕红,甩脱谢太妃的手捂住脸颊便起身往内室跑进去了。
谢太妃瞧她那娇羞无限的模样,哪里不明白她是心中愿意的。顿时便笑的见牙不见眼,吩咐郝嬷嬷道:“你去请王爷和王妃过来,再到东院将世子爷也请过来,既然已经说定了,今日便将事情挑明了,若世子爷没意见,也好早早将这事儿提上日程,明儿老身亲自进宫和太后说去。”
郝嬷嬷满脸是笑的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太妃格外慈和,才肯听听小辈们的意见。太妃这样的宽容,世子爷又怎会忤逆太妃和王爷王妃的,再说了,就咱们表姑娘这品貌也是不能的。”
谢太妃被郝嬷嬷的话奉承的笑声不断,郝嬷嬷这才快步而出,吩咐了丫鬟去请王爷王妃,自己亲自往东院去传话给秦严。
秦严到松鹤院时,靖王和靖王妃早已经在一旁陪着太妃说话了,见他进来,谢太妃笑容微窒,心中还是有些为前几日秦严将她送去的丫鬟派去洗衣房,落了她的脸面的事儿介怀。
见此靖王不由面色一沉,道:“将你祖母气的卧床数日,还不快过来给你祖母道歉赔罪!”
秦严大步流星到了近前,却未曾应是,只声音平缓的道:“赔罪?我不记得曾经做错过什么。”
靖王闻言气的面色微变,还没再言,太妃便阻止了,道:“好了,当日也是我没能说清楚那几个丫鬟是送去贴身伺候他的,他送去盥洗房也算不得错。”
言罢,谢太妃又冲秦严道:“坐。”
秦严也不多言,撩袍便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谢太妃便道:“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头说的亲事都没成,为着这件事,我和你父亲母亲是日夜忧心,今儿叫你来便是和你说说这亲事的事儿。我和你父亲母亲已经有了合心意的姑娘,这姑娘容貌上乘,脾性柔婉,端方大度,我和你父亲母亲都看着极好,想要为你求娶了回来,你看可行?”
谢太妃说的客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秦严闻言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如山,道:“不知是那家的姑娘?”
谢太妃见他这般大大松了一口气,只当秦严是不在意这些事,便道:“这姑娘你倒也见过几次了,不是旁人,就是祖母的侄孙女芷兰丫头。”
秦严闻言却是连眉梢都没动上一下,呷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方才抬眸瞧了眼老夫人,道:“我的亲事劳祖母费心了,我娶妻只有一个要求,只要谢姑娘能达到我这个要求,这门亲事我便毫无疑义。”
秦严前三回定亲,他人都在边疆,故此都是靖王府商量了宫中太后便定下的,也就是两年前,北边的局势渐渐稳固,秦严才得以常年留在京城中。
谢太妃知道秦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此次提出这门亲事来,谢太妃虽然话说的满可却一直吊着心,生恐秦严再冒反骨,落她的脸面闹腾起来。
如今听他虽然说有一个要求,可到底没上来就否决了,不仅谢太妃,便连靖王和靖王妃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都露出了笑意来。
靖王便率先道:“一个要求?是何要求?”
秦严却瞥了眼通往内室的那架屏风,道:“既然谢姑娘也在,何不出来,躲躲藏藏的倒失了大气。我这要求也需谢姑娘配合。”
谢芷兰确实就躲在屏风后,见被秦严点破了,顿时面色涨红,捂着脸就要逃往内室去。
谢太妃的脸色也不大自然起来,她明明让谢芷兰躲在内室中别露面的,却不想她竟然藏在屏风后偷听,她刚刚赞了谢芷兰端庄大方,这会子谢芷兰便做出如此轻浮不知礼的举止来,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吗。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未发一言的靖王妃笑着道:“本来便都是自家的孩子,是没必要这样躲躲避避的,芷兰,既然世子爷都说了,你便莫躲着了,随我出去吧。来!”
靖王妃说着亲自绕进了屏风将谢芷兰给拉了出来,谢芷兰羞红着一张脸,羞羞答答地跟在靖王妃的身后,到了花厅便扑到了谢太妃的怀中,娇滴滴地捂住了脸。
谢太妃抚着她的头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脸皮子薄,既然你表哥说要你配合他一件事,你也莫再扭捏,便好好听听你表哥的意思。”
秦严眼角风都未曾扫上谢芷兰一眼,听谢太妃说到这里,他才侧身冲郝嬷嬷吩咐道:“去取一盘子烤鸡腿来。”
秦严的话令全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半响都反应过来,郝嬷嬷被秦严盯了一眼才忙看向谢太妃,见谢太妃点头,她便忙忙转身出了屋。
秦严站起身来,冲谢太妃道:“烦劳祖母移步院中。”
他言罢,自己便先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院子中去了,谢太妃和靖王靖王妃面面相觑后,靖王妃先上前一步扶了谢太妃的手,道:“难得世子爷今儿心情好,瞧这样子似是要彩衣娱亲呢,母亲便移步院子好好乐呵乐呵吧。”
她说着扶起了谢太妃,谢芷兰扶着谢太妃的另一边胳膊,靖王走在旁边,一起到了廊下。
几人刚在廊下站定,那边郝嬷嬷便已麻利儿地端着一盘子最寻常的烤鸡腿快步回来了,秦严站在院中,见郝嬷嬷回来,这才转过身来,第一次瞧向红着脸站在谢太妃身旁的谢芷兰,沉声道:“你,过来!”
谢芷兰被秦严冷厉不带半分感情的目光一扫,顿时便打了个颤,谢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她才神情微定,见秦严一身玄色直襟长袍站在天井中,阳光洒落在他肩头,愈发显得人若松柏,英挺凛然,尊贵威仪,又见他投过面具投来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谢芷兰顿时又心如鹿撞地羞怯了起来。
轻轻咬了咬唇,她才松开谢太妃,用自以为最漂亮的姿势缓步下了台阶,进了院子,一步步向着院子中间站着的那个挺拔的身影走去。
就在她离秦严还有三步远时,秦严却蓦然出声道:“够了!去盘子中取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