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还有余情,亦已经变质,不复曾经的纯粹。
比如钟艾,此时此刻,她甚至说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对沈笑多一点,还是对沈北多一点。
走廊里的灯光似乎更白了。
钟艾无力地靠在墙上,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身体微微发凉。
“钟小姐,你怎么了?”何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何姨早已从最初的话题里抽离出来,可钟艾还没有,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表情来,只说:“你不是要帮笑笑回去取衣服么,你赶紧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她想静一静。
何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廊里安静得令呼吸声都显得刺耳。
钟艾坐在长椅上,低下头,用手捂住脸。
回忆断片了,再接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靠近,急促,却是始终不变的一个频率,听起来分毫不乱。
脚步声在钟艾身边停下,她下意识地把手从脸上挪开,抬眸看向来者。
她带着倦意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站起身的一片刻,她指着男人的脸,问:“你怎么了?”
沈北摸了摸嘴角,移到眼皮底下的手指上沾了血,可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回道:“没事儿,不小心碰的。”
钟艾张了张嘴,到底是压下了满心的疑惑,比起沈北的伤,笑笑才更令人担心,“何姨说她已经打电话给你,把笑笑的病情都说了。你能这么快赶回来,我就放心了,现在笑笑还在睡觉……”
“钟艾。”沈北像是根本没听她说话,只这样叫她。
“嗯?”钟艾皱起眉,看向他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沈北墨眸深湛,散漫着丝丝入微的阴鸷和沉重,那是一种钟艾从未见过的眼神。就在她不自觉揪紧神思的一瞬间,他开了口。
“你走吧。”沈北的声音不大,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很强烈。
走吧,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走吧,永远走出他的生活。
走吧,不要回头。
他话里的深意足以将一头雾水的钟艾拉入黑暗的深渊,她脸上的错愕再也藏不住,“沈北,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不等她说完,沈北已擦着她的身子走向病房,大步流星,仿佛生怕慢一秒自己都会后悔似的。
病房的门关上,内心的暗涌翻搅而出。
片刻之前,季凡泽在楼下对他说的那句话,如魔音穿耳,瞬间透过血脉,直击心脏——
“钟艾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她不是你儿子的后妈。”
也许,他没说错。
该爱就深爱,不该爱就离开,多么简单的选择题,却因害怕失去而包裹了那么多层复杂的外衣。沈北不得不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是不是他太自私了?
想来,沈北也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失去”的感觉了。
当年高中毕业时,他曾经往钟艾家的信箱里给她塞过一封情书。情书的内容他已有些模糊,但最后一句话他一直记得:我已经拿到麦吉尔大学的offer,但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幼稚青涩的少年,所能想到最浪漫的承诺不外乎——我的未来里,有你。
可惜,钟艾没有回复他只言片语。
**
钟艾浑浑噩噩地离开,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速度似乎很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居然会让沈北那个素来温润的男人,如此沉不住气?
带着这个恼人的疑问,钟艾慢吞吞地走出医院大楼。推开玻璃侧门,闷热的风涌入,吹得她心里更堵,不觉皱了皱眉。
已经凌晨一点了,夜色深得化不开,两束亮起的车头大灯显得十分突兀。
光束直射在钟艾身上。
强光刺眼,她抬手挡了挡,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身形轮廓透过挡风玻璃直触她眼底。
一刹那的怔忪,钟艾心里那团焦躁的火突然被那光点着了。
她直直地向那辆车走去。
降下一半的车窗里,季凡泽依旧是那副寡淡的神色,“你刚才忘了拿背包……”
钟艾连听完一句话的耐性都没了,只问他:“沈北是不是你打的?”
☆、蜜方二十五
“沈北是不是你打的?”隔着半开的车窗,钟艾的口气不是很好,脸色也不是很好。
她这种类似于质问的态度,当即把季凡泽身体里所有的负能量都撩着了。他眉一沉,承认的那样肆无忌惮:“是我打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