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艾偏头一看,走在她身边的季凡泽,把自己的帽子戴到了她头上。帽檐遮住阳光,她顿感凉快不少,“可是你怎么办?”
季凡泽不以为意地指了指脸上那副有型有款的墨镜,“没事,我有这个。”
不等钟艾回话,猝然有窸窣的脚步声和说笑声从两人身后传来,渐行渐近。
“帅哥,美女,你们也去摘杨梅啊?”
钟艾的步子顿了顿,和季凡泽一起扭过头,看了看。
两个妙龄女子走上来,目光相遇,她们友好地笑了笑。稍稍辨认一下,钟艾很快认出这俩就是刚才餐厅里坐在隔壁桌的女孩。一高一矮,打扮得都挺时尚,看起来像是出来度假的白领。
见对方主动搭话,钟艾大方地点了点头,“是的。”
出来玩,年纪又差不多,两人毫不见外,转眼已经跟钟艾他们走在一起。其中那位个头稍高一点的直接问道:“你们是男女朋友啊?”
“不是啦。”钟艾赶紧尴尬地摇摇头,补充着解释一句:“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季凡泽习惯性地保持沉默,脚步却不由加快了些许,无声表达他对钟艾这个回答的不满。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从两个女人眼中冒出。四人走进梅林,高个子女人顺势提议说:“人多热闹,不如我们一起摘吧!”
季凡泽单手插在卡其布休闲裤的侧兜里,一副慵懒模样。不过,这回他倒是不沉默了,扯扯嘴角,说了个“好”。
两个陌生女人顿时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胆大的那位干脆伸手拽了下季凡泽的胳膊,指着不远处说:“你看那棵树怎么样,杨梅结得又大又圆……”
钟艾怔了怔,就这么觉出味儿来。
她脸上浅笑无虞,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淡了下去,她对季凡泽说:“那你们玩吧,我自己玩。”说完,她便拿着工作人员派发的一次性塑料盒,一头扎进了杨梅林。
“……”季凡泽抿了抿唇,一时没说出话来。
红彤彤的杨梅缀满枝头,颗颗饱满,如同被阳光撒上了一层金粉,垂涎欲滴。古有“望梅止渴”的成语,钟艾觉得真精辟,光是看着就感觉嘴里酸酸的,唾液大量分泌。
人往高处走,杨梅也是一样,越是长在高处的越诱人。钟艾一米六五的个头儿还不够看的,蹦起来都摘不到几颗看着顺眼的。
一蹦……够不着;
再蹦……够不着。
钟艾没放弃,她缓了口气,伸长手臂,使劲往上一蹦——
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她的双腿猛地一热。
她的惊呼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已经被人从身后高高地抱了起来。凌空而上,钟艾蓦然僵住了身子,头脑一阵眩晕,她顿感全身的血液都蹭蹭地往脑子上冲。
“你快放我下来啊!”她要哭了,惊慌地蹬着腿儿。
“笨蛋,别踹我。”熟悉的男声,低沉柔和,那双强势的手臂力道未松。
“季凡泽,你……”能不能当个正常人啊!
“别啰嗦了,快挑大个儿的摘。”季凡泽悠悠说道。
“……”这都什么事儿啊!
远远地,两个女人一脸惊愕地瞅着这一幕。
钟艾穿得是牛仔短裤,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就这样被季凡泽抱着,俩人都玩儿成这样了,还说不是男女朋友啊,怒摔!
见她手里的塑料盒差不多装满了,季凡泽这才稍稍松了劲儿,把钟艾放下来。
一接上地气,钟艾当即瞪圆了眼,心口还在剧烈跳动,双腿也微微发烫,她嘴上已经问道:“那两个女的呢?”
“不知道,我没跟她们在一起。”季凡泽耸肩说。
这是实话,刚才钟艾一走,他就跟上去了,本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女人一蹦一蹦的,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来帮她一把。
她那张小脸被阳光晕得红扑扑的,快赶上杨梅了,季凡泽勾了下唇,“你这是吃醋了?”
“你想太多了好吗。”钟艾抱着一盒战利品,抬脚往前走。
被这个女人打击多了,季凡泽的抗压性见长,对这种对话他已能应对自如:“你知道我行情好就行了。”
“……”要不要这么傲娇!
找了块树荫处,季凡泽让钟艾坐下休息一下,“我去洗杨梅。”
果林入口处有洗手池,不算远,钟艾点点头。席地而坐,她从短裤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刷微博消磨时间。
心思一晃,她点开了诊所的官博。
翻了翻,她很快找在点赞区找到了季凡泽的头像,轻轻点了下去。
季路一言,他的用户名。
阳光被树叶过滤之后,漏下斑斓的光斑,打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反光。钟艾腾出只手挡住光,把手机举在眼皮底下。
信号不是很好,季路一言的主页卡卡的,没有立刻跳出来。
在这并不算漫长的等待里,钟艾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难说清什么是“了解”。每个人都像是一本书,有的晦涩难懂,又吝惜给人注解,只能用漫长的岁月一点一点去了解;有的浅显直白,了然于目,无需太多时间便能读懂。在钟艾与季凡泽那些并不算深刻的交往中,她无法判定他是一本怎样的书。又或者说,她从未仔细思考过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途径,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