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广澜猛地一闭眼睛,用力回抱住路珩。
深埋的疼痛被层层扒开,心如炭焚冰浸,路珩的喉咙发涩,嗓子也哑了,抱着对方的手,却已经自觉地、温柔地抬起来,帮乔广澜擦去了眼角的潮湿。
然后路珩再次搂紧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闷闷的声音只在他一个人的耳畔响起:“乔广澜啊乔广澜,你以为你是在救我……可是我,我还能经得起几次失去你……”
“卡!!”
过了半天,鲁田才反应过来应该叫停,他本来还想点评两句,可是内心沉浸在深深的震撼里,半天无法平静。胸腔中似乎同样有种酸涩之感,仿佛被乔广澜和楚铮带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中去,经历着轰轰烈烈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
自古以来,最是情深动人心肠。
周围的工作人员无一不是如此,过了一会,才有人如梦方醒,围过去将还不愿意松手的的乔广澜和路珩从地上扶起来,路珩的妆被眼泪糊了,好在相貌精致,这么看起来反倒让他有种跟平时不同的、阴郁的俊美。一边的乔广澜稍微好一点,但眼睛同样是红的。
连旁边看着拍摄的人都有忍不住哭出来的,两个演员情绪带入太深倒也不显得突兀,鲁导走过来,先说了一句:“演的很好。”
毕竟之前的世界都有记忆,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乔广澜的情绪比路珩恢复的要快一些,听见鲁田这话,他的唇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真的没演,要是演了,就演不成这样了。
感性过后,还是得用理性的思维看待问题,鲁导沉吟了一下,说:“小乔和小楚的表演都很有感染力,我怕打断你们的情绪,中间也就没喊停,这段戏大部分都可以过了……不过小楚你的台词……”
……是什么鬼。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大家不由都向着路珩看过去,只见他把脸埋在湿毛巾里,一言不发,像是仍然在平静情绪,都有些意外。
很多剧组成员,包括鲁导,都不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了,印象中楚家这位小少爷一直是个非常理性冷静的人,什么样的片子都可以入戏出戏干净利落。别说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就是放在平时,楚铮也是连大的情绪波动都很少有的。
虽然刚才是很真情实感没错,但是拍个戏就真的能成这样了?
鲁导有点没底了:“小楚?楚少?”
乔广澜忽然抬手,将毛巾从路珩的脸上直接拽了下来,路珩这才转头看他,脸上的妆都被擦得差不多了,露出清清爽爽的一副容颜,嘴唇苍白。
乔广澜按着他的肩膀,在人前不好多说,皱眉道:“哪里不舒服?不如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路珩把手覆在乔广澜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上面,温暖的触感仿佛让他从那种绝望的情绪中得到了救赎,他终于能够确定,一切都是真的,乔广澜就活生生站在自己身边,他们再一次相逢了,而且自己既然恢复了记忆,就不可能再允许那样的分离出现。
他终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先跟乔广澜说了一句“我没事”,跟着转向鲁导,抱歉道:“是我把自己两个剧本里的台词记混了,不好意思,这段我补拍。”
鲁导心里仍然有些疑惑——据他所知,楚铮最近好像没有古装剧要接了,但毕竟人家都解释了,他也不好刨根问底,于是道:“我先看看后期配音的口型能不能对上,不能的话以后再集中补拍,你们两个这条算过了,休息去吧,剧组明天离开大山。”
这句话一说,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月的剧组成员全部都欢呼起来。
路珩跟乔广澜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退出人群,回到了住的地方。
不久前他们还在这个房间里说笑打闹,再进门的时候,一切竟都已经恍若隔世,路珩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柔情,关上门之后反身就把乔广澜抵在了门板上,扶着他的腰让人贴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乔广澜微微一怔之后,反抱住路珩,认真地回应他。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才分开,乔广澜靠在门上平复紊乱的呼吸,路珩依旧把他抓得很紧,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乔广澜道:“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跟饿狼一样?你这样我每回都很担心你把我的舌头给咬下去。”
“你还有心情分神想别的。”路珩又好气又好笑,戳了戳乔广澜的腰,“你放心吧,我可舍不得,那种事想想就心疼的要死啊。”
乔广澜连忙向前一躲,避开路珩的手,又恰好被他抱个满怀。
乔广澜道:“你还是一如往常,又狡猾又不要脸。”
路珩挑眉看着他没说话,对视之间,两个人忽然忍不住都笑了。谁也说不清楚原因,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喜悦。
笑着笑着,乔广澜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路珩的手轻轻抚过乔广澜的头发,而后抬起他的脸凝视着他,轻声道:“别跟我说这个了,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三个字。”
“我的乔广澜,又骄傲又跋扈,从来不肯向人低头,我希望你永远都是这样的,哪怕在我面前,也别委屈自己,那样我只会心疼。”
乔广澜眼波流转,没再说什么,只冲路珩笑了笑,这个笑容不是他过去讽刺路珩时经常挂着的那种懒洋洋的、嘲讽的笑容,也不是开怀大笑,他只是静静地笑着,显得说不出的柔软温润,简直都要不像这个人了。
路珩看着他,乔广澜的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拥吻过后留下的红晕,连眼尾处都有些发红,真可以说是面若桃花,红颜如玉,一句容色倾城放在他的身上,丝毫都不突兀。
路珩亲了亲他的眼睛,柔柔一笑,抬手在乔广澜脸上的红晕处划过:“其实要说怪,也得怪我。我一直很懊恼不能有记忆,那么多个世界要你一个人承担。现在能想起来可真好,以后,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了。”
乔广澜道:“难道我对你见死不救你就开心了吗?路珩,其实到了后来,即使明明知道你在这个世界死去之后,下个世界还会相见,我还是想让你活着。知道为什么吗?”
路珩道:“我就是不用听,也知道你肯定有一堆的道理。”
乔广澜瞪他一眼,路珩一时嘴快犯了老毛病,连忙赔笑,乔广澜最近分外好哄,很快又说了下去:“因为咱们不一样,你走的是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在一个世界里土生土长了二十好几年,我离开只是离开,你离开一回就是死了一回,你让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呢?我一向觉得,生比死要好,留下比离开要好,痛苦地活着也是活着,你能感受到痛苦,说明就能感受到幸福……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路珩的心里反而又难受起来:“可是你自己呢?你总是把好的留给别人,剩下的独自承受。之前的天雷就是这样,你觉得我活着比你有用,你就救我,你、你这个人……”
“不是!”
乔广澜倏地抱住他,郑重道:“路珩,我救过你两次,第一次的确是为了风水界,为了需要你保护的很多普通人。但第二次,只是为你。”
“只因为你是路珩,再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路珩半天没说话,乔广澜在他怀里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感觉他把自己抱的更紧了。
片刻后,路珩的手指插入乔广澜的黑发,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说这一句话,就让我受不了了,真想干坏事啊,让我再确定一下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乔广澜刚要说什么,忽然神情微动,侧耳倾听,随即在路珩唇上亲了一下,邪笑道:“来啊。”
这时候,路珩也同样听见了不远处来人的脚步声,估计是有人来看他了,这个坏小子明显就是有恃无恐。
他眯起眼睛冲乔广澜一笑:“没关系,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