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不慌不忙,修长的五指飞快动作,摆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先结说法印,再由施无畏印转为禅定印,重重叠叠的法印生生不息,一层层向婴灵压去,直接把它从半空中一路压到了地面上。
婴灵挣扎着想要冲出法印,恰好这个时候,在乔广澜那边,于先生也跌跌撞撞地向着这个方向扑来,路珩和乔广澜不约而同地伸指点在他们中间,同时喝道:“破!”
余先生和婴灵各自被向后掀出去,距离再次拉大,路珩和乔广澜各自收手,对视了一眼。
其实除了之前梦境中的仓促攻击,这可以算作是路珩和乔广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联手,他们平时很少一起行动,一方面是由于关系不好,更重要的一点是以两人各自的实力,单打独斗已经足够了。但这一回他们却惊奇地发现,对方实在可以算是一个非常有默契的好搭档。
路珩脸上露出笑意:“解气吗?”
乔广澜回手一剑,将挣扎着想爬起身来的于先生一剑钉在了地上:“痛快极了!”
婴灵还没有消灭,于先生即使被捅个对穿也死不了,乔广澜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冷冰冰地道:“就为了炼制鬼婴,你害了这么多条人命,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重重地两拳砸在于先生脸上,下手极狠,连对方的鼻梁都打歪了。
在乔广澜泄愤的时候,路珩连变了好几个法印,消磨婴灵身上的煞气,原本已经能够感觉出来煞气正在渐渐减弱,但突然之间,他的手底下传来一股很强的抗力。
路珩一怔,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乔广澜的方向,赫然发觉在长剑将于先生捅穿的伤口处,正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阿澜,过来!”
路珩拽住乔广澜不顾一切地向后一扯,两个人刚刚倒退几步,前方就传来一声轻爆,乔广澜那把长剑横飞了出去。
路珩连忙冲过去接住剑,在他接剑的同时,于先生发出癫狂的大笑,一股煞气如同有形有质的刀锋,飞速向着路珩胸口刺出。
乔广澜吓了一跳,双指一并,从侧面点中刀面,借着伸指一弹,路珩也正好后退,煞气擦着他的衣襟刺空了。
长剑已经变回了佛珠,路珩拉过乔广澜的手,把它带到乔广澜的手腕上。
乔广澜挣脱他,毫不客气地搡了路珩一下:“你疯了,为了把剑命都不要了吗?”
路珩道:“别闹。这是你护身的东西,怎么能丢。”
两个人匆匆对了这两句话的功夫,半空之中已经出现了一团黑色的漩涡,打着转汇聚到了于先生的伤口中,伤口顷刻复原的同时,婴灵身上的煞气暴涨,它发出一声怒吼,地面震动,路珩的几重法印应声而碎。
这叫声仿佛是某种召唤,如同之前在范志波的梦境中一样,无数奇形怪状的鬼魅凭空出现,将两个人围在中间。
于先生狂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算是赢了?天真!和我作对的结果就只有死!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他胸口重重叠叠的黑气同婴灵相互勾连,呼吸共融,生命连通,路珩抛出一枚银色的令牌,轻喝道:“我令既出,鬼祟避退!”
令牌的底端深深插入泥土之中,整个对面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暂时挡住了那些鬼魅。
看到面前的场景,乔广澜一下子醒悟:“坏了。我刚才还奇怪为什么咱们发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咱们现在并没有在教室里,是在阴阳地!”
随着他喝破了“阴阳地”这三个字,周围的空间一下子撕裂扭曲,天地倒置,日月同辉,光明不渡,草木未生,正是阴间与阳世中相隔的那片诡异空间。
路珩道:“人入阴阳地,不死亦不生。果然,这个地方就像幻境一样,所有的东西怪诞扭曲,要离开除非将空间打破。”
乔广澜道:“这倒是不难,但是我懒得费劲。他怎么还不诅咒咱们,真烦。”
路珩会意一笑:“这是他的必杀技,当然要压轴才行——不过我觉得也是马上了吧。”
令牌轻轻晃了晃,像是有点顶不住了。
于先生道:“别白费力气了,你那东西挡不了多久。我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别动,不要再愚蠢地试图反抗我。”
乔广澜伸了个懒腰:“如果我偏动呢?”
路珩:“……”
于先生把手里攥着的一个小瓶子重重砸碎在地上,狞笑道:“那你就去死吧!”
“嗒、嗒、嗒”三声轻响,仿佛是什么金属相互敲击的声音,乔广澜和路珩同时感觉左肩一沉,身上已经各自多了两条锁链。
无数呜咽之声凭空响起,阴凉之感蔓延整片空间,一个声音沉沉喝道:“大胆阴魂,竟敢擅自逃离合大地狱,速与吾回大火普焰之中受罪!”
乔广澜把锁链一抻,扔到地上,懒洋洋地提了提嗓音:“忤官王,好久不见,阁下的官威真是越来越盛了。现在是打算换换口味,连老朋友都想烤着吃吗?”
“……”
一片寂静过后,一个形销骨立的年轻人带领两列鬼差飘然而至,身穿王袍,头戴金冠,只是身材瘦长,眼窝深陷,形如骷髅。
看见这个人,婴灵一下子停止了咆哮,被路珩令牌挡住的万千鬼魅瞬间消失。这原本是个霸气侧漏的出场方式,但他看见乔广澜和路珩时那副见鬼般的表情完全破坏了自身逼格。
路珩在旁边冲他一笑,同样轻描淡写地把锁链取下来,彬彬有礼地向那个年轻人递过去,道:“忤官王的东西好像放错了位置,锁错了人,原物奉还。”
于先生目瞪口呆。
忤官王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干巴巴地笑了笑:“路少掌门,乔少门主,二位,这这这,还真是……”
这还真是天大的误会,怎么会抓了这两个人啊!
他说不下去了,抬手凭空一抓,两条锁链消失,锁链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两名浑身发抖的鬼差,在忤官王的瞪视下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
阳世与阴间是两个对等的世界,虽然说阴间一向因为比较神秘而被人们所敬畏,但事实上其地位并非凌驾于阳世之上,阳间法术高超的人士不在少数,如果无法跟他们处好关系,也同样会给阴间带来很多的麻烦。最起码对于像忤官王这样的十殿阎罗来说,就很忌惮身为术士中下一代掌舵者的乔广澜和路珩。
上一任的忤官王投胎转世去了,现在来的是继任,跟乔广澜和路珩打过不少交道,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他心里清楚,面前这两个人都是难缠的祖宗,绑了一个就够他头疼的,更何况还是俩凑在了一块。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关系不好,在一致对外之前有可能自己先打起来,还让他可以有点缓气的功夫。
他瞪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鬼差,对路珩和乔广澜说:“这一定是误会,前两天合大地狱里逃出去两只恶鬼,据说附在了活人身上,小神派他们两个出去追回,也不知道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怎么就这么眼瞎,居然抓到了你们二位头上。这……见谅啊。”
乔广澜道:“忤官王,你太客气了,咱们可是好哥们,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不过说起来,这合大地狱关的全都是不敬天地神明的人,我和路珩倒也符合。”
他说自己也就算了,还非要捎带着把路珩也搭上,凭着忤官王对两个人的了解,路珩接着肯定又要和乔广澜杠上了,结果没想到等了一下,路珩非但没有反驳,还笑吟吟地在旁边点头附和:“所以或许没抓错人也不一定,那没办法,咱们两个只能去合大地狱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