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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 九月轻歌 2593 字 23天前

但是,个中原委,不能告知姜道成,程询只是道:“程府一名小厮曾在当地逗留,见过那名账房管事,坚信他不是穷凶极恶的性子,跟我提了几句,我便让他留心,有了眼下这结果。”

姜道成审视着程询,半晌,无奈地笑了,“我仍是觉着蹊跷,苦于没法子反驳罢了。好在真凶尽早伏法,屈打成招的人没做替死鬼,是大快人心的事。输给你也值得。”

“事情已经过去,您不需记挂于心。”程询认认真真地奉承老人家,“我是一门心思向您求教,又晓得轻易请不动您,这心思和案子凑巧赶到了一处,一时冲动,出此下策。日后再不会了。”

姜道成不吃这一套,“谁知道你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程询一笑,“您千万别多思多虑。”停一停,郑重行礼,“日后,您就是我的尊长。”

“我可不敢当。”姜道成示意他平身落座,“你的事,我听说过一些。国子监眼下都没人教的了你,我这等闲人更不敢托大。得了空,你我好生探讨一番学问,若实在不及你,就得反过头来拜你为师。”

横竖已经栽了跟头,他现在是丢人不嫌事大了。

程询哈哈一笑,“这话可太重了。您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说笑间,程清远过来了,见礼之后,客客气气地邀请姜道成到正院的暖阁用饭,命程询作陪。

姜道成见当今次辅全然是礼贤下士的做派,心慢慢踏实下来。席间,不免问起程清远另外两个儿子。

程清远笑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毫无可取之处,却贪图玩乐,这几日去了别院。听下人说,整日在附近的山林打野味儿。等回府之后,我再带他们给先生请安。先生要是瞧着他们不是蠢笨得离奇,闲时还请费心点拨一二。”

姜道成只当是场面话,谦虚地应承两句。

其实,程清远说的是心里话。次子程译从小就性情木讷,在程询面前,总有点儿自惭形秽的意思。三子程谨原本活泼又乖顺,长大之后,好像也被长兄的过于出色打击到了,平时恨不得躲着程询走。他们越是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越是让他不待见,每每想到就头疼。

席间,与姜道成熟络之后,程清远把这些事娓娓道来,也是清楚,对方要常住程府,家中情形根本瞒不住。

姜道成不免叹息:“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孽障也是不懂事,没个兄长的样子。”程清远睨着坐在下手的程询,“闲时对友人尽心尽力的,独不肯好生照顾两个手足。”

程询只是赔着笑,起身斟酒。

姜道成不便接话,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当晚,宾主尽欢。

转过天来,叶先生来到程府。程夫人亲自出面应承,安排叶先生住在东跨院,指派了三名专门服侍的丫鬟婆子。

随后,叶先生跟恩师好一番契阔。程询特地前去请安。

叶先生常在京城,关于这位程大少爷的事情,听过太多,见他彬彬有礼的,全没传言中的傲气、不羁,又是凡事好商量的态度,意外之后,很是欢喜。

还没到正午,不少门第的拜帖陆续送到府中。姜道成却不急着见客、收学生,整个下午都带着爱徒与程询探讨学问。

程询是奇才,但非全才,不感兴趣的东西,不肯倾注精力。正统学问烂熟于心,被很多人视为杂学、偏门学问的东西,有不少都是以前稍有涉猎便觉得没用放弃了,由此,只要他态度相宜,便能让姜道成、叶先生认为是有心学而不得章法,需得人点拨。

而最终的结果是,师徒两个都不肯收他。

姜道成道:“依你的天赋,不论哪门学问,定是一点即通,用心学一段时日,便能深谙其道。我不管旁人,与你能得闲探讨一番便好。”

叶先生笑吟吟附和:“师父说得没错。程解元若有想学的东西,我们自会知无不言,拜在师父门下就算了。若来日说起来与你出自同门,我真是想想就觉得高攀了。”

姜道成颔首,“你平日若是清闲,大可帮我们指点资质尚可的孩子。”

两人态度坚决,能与怡君时不时相见的目的又已达到,程询也就不再坚持,很自然地问起叶先生,廖家姐妹分别擅长什么。

叶先生道:“廖家两位闺秀都是聪敏好学,大小姐琴棋书画皆精通,相较之下,字和琴艺差了些火候,这两年主要跟我学这两样;二小姐喜欢作画,水墨工笔都不拘,我瞧着已经很不错了,但那孩子是精益求精的性子。”

“是么?”程询浓眉一扬,笑道,“我闲来也常作画,改日见到廖二小姐,倒是想在您跟前,与她切磋一番。”

“你作画功底了得,前两年我亲眼见过你一幅水墨,委实出彩。”叶先生笑道,“到这上下,我怕是要自愧不如。你若愿意指点廖二小姐,我定要感激你的。”怡君有真才实学,平时却从不张扬,是她私心里引以为豪的孩子,她便总希望爱徒得到更出色的人的点拨或认可。

“先生过誉了。”程询笑开来,出于习惯地避重就轻,“您跟姜先生要总是这样夸我,不出三日,我定会得意忘形。日后千万别这样见外,我真受不住,这会儿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姜道成和叶先生闻言,俱是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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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廖家的管事来回走了几趟,打点好两位闺秀去程府求学的事。

事情落定,廖大太太才听说,生了好一阵子的气。从来是这样的,夫君不把她当回事,两个女儿惯于先斩后奏。气归气,父女三个心思一致,她明白,与其反对质问,不如缄默。

廖家姐妹两个则得了叶先生的准话:日后每日上午去程府,除了地方不同,一切照旧。此外,还分别给她们布置了功课。

第二天,姐妹两个去了设在程府西院的学堂。

字与画,学起来都是至为辛苦的事,要反反复复地练习一笔一划一花一鸟,能长期坚持的,必是出于十成十的喜爱。

到了学堂,叶先生看过两个学生交上来的功课,对廖碧君很是满意,“大字有所精进了,继续每日练习便可。今日好生看看我给你备下的琴谱。”

廖碧君恭声称是,转身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叶先生拿起廖怡君的莲花图,皱眉,“手法怎么有好几处拖泥带水的?碧君若跟我一日不见,定能让我刮目相看,你却是跟我一日不见便退步到几个月之前。离不开师父的学生,还想有学成的一日?”越是喜欢,便越是严苛。

廖怡君理亏地道:“先生,这画吧……我拿错了,半路才察觉——昨晚照着这一幅的布局画来着,早间起来就不小心弄混了。已经让随行的丫鬟回家,去拿昨晚新作成的那一幅。”

叶先生把画卷起来,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小脑瓜整日里想什么呢?”

怡君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日后不敢了。”

“我要是信你这种保证,早气吐血了。”这丫头从来是勇于认错、绝不改过,叶先生扶额,“谁耐烦等你的丫鬟返回来,这就给我重做一幅。”

怡君立刻称是,转身时,对强忍着笑意的姐姐抿了抿唇,用口型缓缓说:“怎么不帮我检查?”

“今儿没顾上。”廖碧君敛了笑意,无声地回一句,又是同情又是抱歉。

怡君倒是早习惯这种情形了,笑一笑,在桌前落座,从书箱中取出画纸、画笔和颜料,认认真真准备。